“你兄长想去边关任职？”
高俨扫了一眼潘六奚龙恩递上来的书信，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这封信上的内容，展露了一名州司马想要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其言辞十分诚恳，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想要重铸家族荣光的渴望。
“啊？兄长不是说回老家做刺史么？”
潘六奚龙恩张大了嘴巴，这封信上的内容他没看，只依稀记得昨日兄弟几人喝酒谈天时的那些话，隐隐约约潘六奚龙恩记得大兄说十分想回到家乡来着，怎么会？
“你自己看吧。”
高俨将信塞回他手里，脑中感慨万千，在这节骨眼上，各地官吏都眼巴巴的想往京城调争取能被新的上位者所看重，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愿意主动去戍边。
高俨正想着，结果耳边突然传来潘六奚龙恩不好意思的声音：
“殿下…俺…俺不识字…”
高俨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潘六奚孔雀的后人竟然不识字？
“你兄长这封信用的可都是汉字，你一个都不认识？？”
在齐国，通常包括鲜卑在内的和他族官员的正式奏章都是用的鲜卑文，而汉族官员则是习惯使用汉字，所以准确来说，现在的齐国官方同时在用两种字行文，而这主要取决于上位者的喜好。
自打高俨上位后，他便有意无意的在各种公文诏书上用汉字做批注，潘六奚于连作为一名外地官员，能知道高俨的喜好多半是下了苦工。
而且这封信上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刚学会不久，不过高俨读懂了他的意思，那便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瞧着潘六奚龙恩一脸迷糊的表情，高俨忍俊不禁，这厮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否则凭借他的贵族身份，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去做看门侍卫。
“你父亲潘六奚常生前就没要求你读书认字？”
高俨十分好奇潘六奚龙恩小时候的经历，虽然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可好歹也是亲生儿子，怎能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教授？
莫非家里子嗣已经多到看管不过来的地步了？
“那时小，加上时常被兄长们笑话脑袋瓜子笨，所以便不愿意再读书了…”
潘六奚龙恩十分尴尬的答道，如果能重头来过，他肯定不会因为几句嘲笑就放弃读书的机会，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不过殿下…俺兄长究竟在信上说了啥啊？”
高俨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答道：
“这封信的内容上说你的兄长想去戍边。”
潘六奚龙恩好奇道：
“俺大兄吗？他武艺不弱，若是去边关定能有所建树。”
高俨摇头：
“不是你大兄。”
“那是？”
潘六奚龙恩更加好奇了。
高俨见他傻愣愣的望着自己，也不与他卖关子了，笑道：
“是你的三位兄长，他们都想去戍边，你大兄想去并州，老二想去幽州，老三想去扬州…”
说到这儿，高俨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孤就奇怪了，这三州的大都督府还在筹备当中，正式的诏书都还未任命，你兄长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潘六奚龙恩挠了挠头，他忽然想起昨晚喝酒时跟兄长们吹嘘了几句，无意透露了朝廷要建立三座大都督府总览边关防务的消息…
“殿下…俺知罪…”
潘六奚龙恩连忙向高俨低头认错，并且还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嘴巴表示悔过。
“起来吧。”
高俨淡淡的告诫他道：
“泄露朝廷机密乃是重罪，孤念你初犯，便不与你计较，倘若再有下次，孤决不轻饶。”
“谢殿下！”
潘六奚龙恩早已吓得满头大汗。
“不过这三州大都督府的确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回去后告诉你那三位兄弟，孤可以让他们去，但若是只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思，那就休怪孤不客气！”
高俨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潘六奚龙恩下去，因为他看见门口又来了一个老头，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潘六奚龙恩急忙告退，结果一转身，与正进殿的斛律光撞了个满怀，吓得他又再次不断的告罪。
“老夫认识你，你是潘六奚常的崽子是吧？怎跑宫里当侍卫来了？没出息。”
斛律光笑骂了两声让他赶紧滚蛋，不料一回头便对上了高俨那冰冷的眼神：
“大将军倒是说说，给孤当侍卫怎么就没出息了？？”
斛律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随后他又自嘲一笑：
“年纪大了，容易失言，请大行台恕罪。”
“坐吧。”
高俨也不与他做过多的计较，指了指旁边的那些官帽椅，让斛律光随便找个位置坐。
可结果这老头又闹起了幺蛾子，他指着那些排成一排的官帽椅，问道：
“别人的椅子老夫可不能乱坐，哪一把是老夫那不孝子的？”
高俨瞄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答道：
“你左手边第四把。”
斛律光闻言，随即便走到属于斛律恒伽的那把椅子边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看了看坐在太师椅上的高俨，笑道：
“有点远啊。”
高俨眉毛一挑，冷笑道：
“怎么？大将军还想坐在孤的后面不成？”
早先高纬初登基那会儿，斛律光受高湛遗命，的确尝试过几次垂帘听政。
不过后来大概是觉得老头子在后头打呼太吵，高纬便在和士开等人的帮助下，把老头子撵到边关去打仗了。
而等拖拖拉拉打了近一年的宜阳之战完事之后，高纬已经培养了大批手握重权的亲信。
导致老头子带着凯旋之师回京连门都不让进。
还让他驻兵于城外五十里，并且只许他一人进京。
这可把老头子给气坏了！
本来想下重手处置几个人给高纬一点颜色瞧瞧，可结果高俨又发动神虎门之变，先他一步弄死了和士开以及其一票亲信，让老头子连个重塑朝中威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斛律光以为看到了什么希望，特意站起来朝高俨身后望了两眼：
“除非大行台把位置往前挪一挪，否则那点空隙只怕放不下一张椅子啊…”
“大将军若是真想坐孤后面，也不是不可以。”
见斛律光面露意动之色，高俨微微一笑，补充道：
“孤的后面便算是后宫的范畴，大将军若是想效仿祖挺，那孤也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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