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
斛律荷叶的自称吓得那些女官太监纷纷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敢再多听多看，皇家的隐秘可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
从很多年前开始，在这座皇宫里就因为这样那样理不乱的关系，冤死了好多人。
“孤只是打了你阿爷，又没说要罪责他，你犯不着为他求情，你不觉得他今天的行为很欠揍吗？”
这句话高俨是笑着说的，匍匐在地上的斛律父女均是一愣，他们都未听出高俨真意。
可胡太后才不管这些，既然高俨都这么说了，那还不赶快顺水推舟把人放了？
万一要是闹僵了，逼反了斛律羡，那齐国可就乱套了！
“既然大行台都说了，还不赶快谢过？？”
胡太后一只手拉着高俨一只手指向那些发愣的宫女太监，怒斥道：
“快快扶皇后进殿歇息！”
女官们立即七手八脚的围了上来。
最终，斛律荷叶一步三回头的被女官们带回了殿内，而高俨全程一直保持着微笑，籍此来宽慰她之心。
只是转过头之后，高俨的神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他看着斛律光森森然说道：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斛律光身体一僵，随即稽首道：
“老臣知罪。”
高俨听罢，回头对胡太后等人道：
“母后，你们都先去吧，孤有些话要与斛律大将军说说。”
高俨特意把大将军三个字咬得极重，使得胡太后非常不放心他是否会出尔反尔，连忙轻声劝慰着高俨道：
“大将军为国征战半生，功盖天下，我儿不宜过于苛责啊…”
高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送走胡太之后，高俨蹲在斛律光跟前，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都听到了？连太后说你功盖天下呢。”
斛律光打了个摆子，他吃不准高俨这话究竟是何意，到底是觉得他斛律光功高震主了，还是忌惮斛律家的势力，老头子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但有一点老头子心里却是无比透亮，若是高俨现在要杀他，他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太后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老头子这话既有谦虚的意思在里面，也有几分讨饶的语气，但高俨却非常认同的点头道：
“你的确受之有愧，孤以为所谓功盖天下，怎么着也得是灭国之功才能勉强够得着，你斛律光灭了谁？”
不等斛律光回答，高俨又继续道：
“千万不要说你早年擒获的那些部落什么的，土鸡瓦狗之辈！”
“换成是孤也一样手到擒来！”
“眼下长安、建康、甚至是江陵都还好好的，你斛律光究竟有何颜面成日里倚老卖老？”
“难道仗着年纪大？？”
斛律光愕然！
长安是那么好灭的？
建康又是那么好打的？？
高俨的话无疑是在否定他过往立下的功劳！
因此，老头子的心里忽然变得有些不服气了。
难道在你高俨眼里，只有擒敌贼酋，克敌京师才能算得上是立功？？
“臣虽不敏，但戎马半生皆是卫我齐国，历代先皇都对臣赞赏有加…”
“他们称赞你什么关孤何事？？”
高俨冷笑道：
“不过是些半桶水罢了！”
斛律光听罢，目光中透漏着难以置信，他实在很难想象这话出自高氏子孙之口，可高俨后面的话才真叫他大开眼界：
“国家未稳、朝局尚未定、敌寇亦尚未除，仗着些许功绩就洋洋自得，不思进取…”
“就跟你斛律光现在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斛律光终于害怕起来了，高俨当着他的面数落自己的祖宗，这岂不是变相的在告诉他，他斛律光活不长了？
因为这种话除了对死人说以外，斛律光实在想不出别的了，他非常害怕高俨的下一句话会是：
你一会儿下去后给孤带句话…
好在高俨并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进行深入交流，毕竟人都死了，再去评论功过得失根本毫无意义，那是史官们应该干的事。
“刚刚你没还手，这一点孤很欣慰，证明你还知道齐国是谁当家。”
斛律光心中呻吟不断：老夫总要有还手的机会啊！你可是得了段老儿真传的人，连他都夸你高俨奔走兼具风雷之形，而老夫除了一手箭术，可就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虽然心里对高俨腹诽不断，但表面上，斛律光却十分恭顺：
“多谢大行台手下留情，否则臣回去后自能让恒伽他们为臣准备后事了。”
听到老头子说这话后，高俨笑了：
“你不用把你儿子搬出来了，斛律恒伽这趟在北线盯防韦孝宽的差事办得很好，孤非常满意，但这也绝对不该是你斛律光高人一等的理由。”
“孤不妨再提醒你一句，这朝臣之间，本就是平起平坐各说各话，可是突然有一天跳出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家伙，你觉得大家伙儿会怎样看待此人？”
斛律光沉默了，脸色也变得十分晦暗。
他知道，高俨这是在有意提醒他，如果他还想保持超人一等的地位，那便只能对高俨百依百顺。
否则不用高俨动手，那些在暗中窥视斛律家权势的宵小，会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把斛律家撕个粉碎。
“好了，就这样吧。”
高俨重新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皱巴的衣衫，居高临下的看向斛律光：
“下次想要去哪，先给孤说一声，无论你是否领军。”
斛律光缓缓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了，高俨分明是说他擅自带兵从潼关返回的事…
“哦，对了！”
正要离去的高俨突然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补充道：
“往后我朝不再设大将军一职，你身上的大将军孤先收回去，等哪天你要咽气了，记得派人告知孤一声，孤再追封给你。”
“谢大行台…”
斛律光艰难的朝高俨一稽首，目送着他离开。
好不容易等高俨离开他的视线后，老头子这才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现在浑身酸疼难当，走路都十分费劲，只能拖着蹒跚的步伐，慢悠悠的往宫外走去。
巧的是，斛律恒伽也一瘸一拐的从太极殿出发，准备回家找个郎中给自己看看。
满身伤痕的父子二人就这么在甬道相遇，各自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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