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棠见秦肃一直不语, 便想起身，可人还没起来，又被腰间的手按了回去。段棠看着秦肃那没有表情的模样，就越发的想笑, 若非是还顾忌他还在生气，只怕早忍不住了。其实，这番段棠见到这个人只有开心, 倒也知道他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
可是回想这些年来，他也从没有给自己真的发过脾气，而前身记忆里的那个残暴不仁的人也逐渐被这个人替代了。好在，一切重新开始还来得及，这个人似乎还是里去的样子, 依旧那么可怜可爱。
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人对段棠说过，一个女子爱另一个人，大多都是从怜惜开始的，觉得对方很可怜，所以就忍不住的对他好，最后这种怜惜也就成了爱。
段棠记得在自己的父辈里有一个故事，那个年代缺吃少穿，一个少女是领养的，她的养父母对她不好, 当文革过去后, 大家都回去学校读书了, 当年三年级被停课的她也想回去读书，可是她的养母非要她去挣工分，在二十岁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机会，能去工厂里打工。
可惜，她领到的工资必须全部上缴，她的养母每个月只给她三十斤粮票，是以，她在工厂食堂里从来没有吃过菜，甚至咸菜都没有吃过。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一个平时相处的很一般的男工友在当兵之前，将自己所有的粮票与菜票都给了她。
男工友高大帅气，人品厚重，在当时又是县城户口，马上便要入伍当兵了，个人条件是非常好的。男工友给她粮票的时候是在食堂里，一群工友都在，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甩下粮票就走了。可是在当时那些粮票和菜票已经算是很贵重了。
工友们相互传两个人肯定是在谈对象，但是两个人本身就没有这个意思。后来，班长就问女孩，你喜欢他吗？是不是要和他处一处。女孩实然觉得自己条件配不上对方，女方是农村户口，小学也没有上完，家里条件也放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
班长说，你别管了，你要是没有不愿意，我就去问问他的意思。后来班长问了男工友，就问对方是不是想和女孩处对象，男工友在给他粮票的时候，是真心觉得她很可怜，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他看来女孩哪里都好，认为女孩不见得同意这件事。
男工友说，她要是愿意，那我们就处一个试一试吧。后来两个人就把恋爱关系定了下来，男工友当兵走了，在部队里表现是非常优秀，全师打靶都拿了第二。部队的领导有意将他留在部队，可是他不说不成，我当三年就要回去了，转业到地方去，我对象还等着我。
女孩子后来被家里的近亲长辈接去了省会，那对老夫妻是女孩的小奶奶和小爷爷，老干部身份，只有一个儿子，成家在外面，没有女儿，给女孩安排了纱厂的工作，想要她在城市里落地生根，就四处给她张罗对象，甚至强迫她见面。男方是个大学生，见了她一次很是满意，甚至托人送来一个手表，若是收下便是定下亲事，女孩不愿意，就留书一封，下了班拿到当月的工资，就离开了省会回到了县城。
后来，男工友转业回来，女孩与男工友成婚了，两个人恩爱了一辈子。这一切也不过从怜惜可怜开始的一段感情。是以，由怜故生爱，由爱生忧、怖。
在被伤害后，秦肃的拒绝，何尝不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
秦肃感觉到段棠的心不在焉，又慢慢的转过脸来，清凌凌的眸子似是不经意的撇了一眼。段棠双手圈住了秦肃的脖颈，小声道：“你饿了吗？我好饿，我们起来吃早饭好不好？”
秦肃又撇开了脸，没有起床的意思，段棠见秦肃不理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可却有被秦肃抓住了手，这次十分的干脆抓住，不松手了。
段棠依在秦肃肩头，小声道：“手腕疼……”
秦肃没有回头，停了片刻，才将段棠的手拿出来看了看。方才，秦肃虽是听见段棠的声音，松了力道，可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控制不住的。他这些年不许人靠近，也没有对谁手下留情过，这手腕真的又红又肿。这会秦肃又看了会她的手腕，也躺不下去，托着她的手，坐了起来，又抬手将怀里的扶了起来。
段棠睡觉并没有脱衣服，秦肃的亵衣却凌乱的很，他将段棠的手慢慢的放在一侧，将身上的亵衣拉了拉披着大氅走到了门口，看向站在门口的徐年：“拿伤药来。”
段棠的手腕没有多疼，片刻后，见秦肃去而复返，这才整理好衣襟坐了起来，穿上了鞋。秦肃拿着见段棠已掀了被子下了床，几乎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拿起了自己的披风将人裹住了，这才慢条斯理的穿衣裳。
床侧的素服，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锦缎带暗纹的白色长袍，腰间的束带也花哨，白玉扣与银丝线镶边，便是腰间坠得也是素银的流苏扣。
段棠起身道：“我帮你束发……”
秦肃拿着白玉头冠的手微微一僵，却没有说话，转身坐到梳妆台前，将头冠放在了桌上。段棠站在他的身后，拿起了牛角梳，拂过他的长发。秦肃的头发又软又细又顺，宛若绸缎般。面相上讲，有这样脾气的女子都是贤惠好脾气，男子更是一等一的儒雅知礼，最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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