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回身替朱鸾微对夏当归作揖行礼, 然后一溜小跑的追上去, 嘴里急急忙忙的说：“内侍监，您走慢些, 天黑，万一滑倒了陛下又要念叨您了。”
“他自己走路都像带着风似的，整日急匆匆的, 有什么好说我的。”
“陛下那不是习武了么。内侍监您就走慢点吧, 别让陛下操心。”
福禄涎着脸一路尾随，不断说着好话，夏当归看朱鸾微这副样子, 心里冷哼一声“骄纵”, 没等脸上带出鄙薄的意思, 朱鸾微却已经放慢了步子，顺着内侍的话就慢慢走了。
夏当归一下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他心里那个喜欢仗着帝宠胆大妄为的纨绔子弟居然是个内里听劝的软和性子。
如果弟弟是这样, 那么姐姐会不会也……柔顺温婉，并非骄纵的贵女呢？
夏当归垂下头, 心中忐忑，有了错失良机之感。
他站在原地目送朱鸾微离去, 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几个亲卫一起住的院子。
卢东野正带着余食一起扎马步，瞧见夏当归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收了步子走到夏当归身边, 手臂往他肩膀一搭, 态度颇为浪荡的说：“不是出去找朱内侍监了么？怎么这副模样, 他说话难听让你下不来台了？”
夏当归皱着眉头拨掉肩膀上的手臂，沉着脸往石凳上一坐，低声说：“朱家大姑娘给许给神龙卫三队队长嬴珣了。”
卢东野眨眨眼睛，脑子里出现了嬴珣那张不算出色的脸，但很快他回忆起嬴珣圆滑又不失沉稳的为人，心里替朱鸾微看人的本领点头，嘴上却继续笑得和煦的安慰，“朱家长女许出去了，不是还有次女么，你有什么可着急的。一样出身，那当妹妹的性子一般都更柔顺，对你来说不是挺好的？你担心的就是遇上个泼辣人，给你弟弟妹妹们气受吧，现在这样更不错。”
“次女不会掌家怎么办，再说，那般爱娇的女子……”
夏当归开口之后立刻发觉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不肯再对朱家姑娘说长道短，一张脸看起来却更冷凝沉郁了。
卢东野觉得夏当归简直一身破烂狗脾气，京中有后娘的人家海了去了，有多少能在娶嫁之前替前妻留下孩子考虑的？安平侯夫妇两个能给重孙子、重孙女考虑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夏当归居然还想着替弟弟妹妹们再考校一遍人家高门贵女？心性真那么高，怎么不从低门矮户里面挑？那些女子嫁入高门肯定谨言慎行，前妻留下的孩子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后妈绝对不敢还嘴。
现在倒好，又想续娶的后娘不跌了自己家的名望，又要对方柔顺得跟小羊羔似的，真是白日做梦。
卢东野正在腹诽夏当归矫情，不想夏当归突然问：“我爹乃高门勋贵，难道真不如嬴珣？”
闷在一边看兵书，一直没搭话的周全抬眼道：“嬴珣此人是从各地大营演武得胜头名而提拔到京里来的。”
整个后秦兵营无数，所有男子成丁后都必须入伍三年，接受军事训练。而每年一次的演武比赛，乃是军中士兵们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只有最优秀的兵王，才会获得资格从兵营里被送到咸阳宫里，再次接受训练，成为禁卫。这也是禁卫军虽然有不少硬被塞进来的门面货，战斗力却依旧惊人的最大原因。
既然嬴珣是从外地兵营被选拔入京的，那么他的本事，说不定真要比一直老老实实圈在安平侯府里，从没听说有什么特异的夏制强。
卢东野神色微妙的瞟了一眼呆立当场的夏当归，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家还是要靠你振奋的，来吧，咱们练练，等着以后上战场未陛下平贼杀敌。”
夏当归将衣裳一脱，走到木桩前一拳头狠狠挥出，带出强劲的风声。
演武场里砰砰作响，夏当归很快将情绪通通发泄在了木桩上。同一时间，朱鸾微回到静思斋，对着如意的时候，他脸上却难免带出几分不悦。
“鸾微哥哥，嬴珣不愿意和朱家结亲？”如意放下书，从榻上起身去迎朱鸾微，他握住朱鸾微的手，发现朱鸾微在深秋夜里走了这一趟，冻得手指冰凉。
如意在他指尖搓了搓，将他的手指裹在自己掌心暖着。
提到姐姐们的婚事，朱鸾微马上缓和了表情，愉快道：“不，很顺利。嬴珣是个好心人，我提出婚事的时候，他欣喜若狂，日后定然会对姐姐好的。”
“那你为何这般不快？”
“……”朱鸾微本想说说夏当归那古怪的思维，但考虑到如意是执掌天下的君主，自己说了什么又对他有莫大的影响力，干脆笑着摇头，轻描淡写的带过此事，“一些小事罢了。”
他转头问起如意今天去见文太后的事情，“还算顺利吗？文太后没有撒泼发狂，扑上来攻击你吧。”
如意心里明白朱鸾微是顾忌而不愿对自己多说某些人的坏话，索性不再问，打算让自己的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顺着朱鸾微的问题解答：“鸾微哥哥以前就教导过我，以史为鉴、以人为鉴，我找宫中老人问过太后这些年来的全不经历和遇事的反应——太后她是个非常能忍的人，每次都是有了万全准备才骤然发难。所以，我听过她的事情后，断定太后这一次也还是老样子，只要嬴登还活着，嬴登留下孩子的希望没有彻底灭绝之前，她绝对不会大闹。她也确实忍下这口气，打算忍一时之气，图万里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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