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音符敲下,不经意间回头,弘昼看着我,眼睛里有些困惑,好象不认识,又好象认识太久。
勉强挑眉一笑,“怎么?不好听?”
他一憋眉,稍一沉吟,“嗯~很奇怪。说不上好听不好听。”
“奇怪?那曲子都不奇怪,歌有什么好奇怪的?”
弘昼微垂着眼睑,带看不看我,突然笑了,“说得是,比昆曲新清些,虽然没那么耐听。”
我摇头,这是传说中的代沟,无法逾越。昆曲不是不好听,是我们没耐心听;现代音乐也不是不好听,是他们觉得怪异。中间隔着这茫茫的时间海,无法跨越。
“你来弹。”弘昼站起来让我。看着那琴,摇了摇头,“不了,没兴致,改天吧。”
他愣了一下,笑将起来,“难得来了又没兴致,这一改天,又得等小半年?或者你写几篇曲谱给爷留着,省得……”说到这儿,弘昼抬眼瞟我,“省得人比物件儿不可靠。”
“曲谱?我不会写你们的,你不认识我们的,算了吧。”我摊手,突然间觉得累了,一面朝门外走,一面道:“出来的时候长了,我还要去牧仁府上,改日再来。”
“吉雅”弘昼欲伸手拉我,没等他的手到,我停了下来,转身看他,“五阿哥还有什么事儿?”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一抹受伤的表情让这个少年看上去有些孤独。可我不想拖泥带水,情债太多累得是自己、苦得是别人。
“五阿哥,吉雅记得曾经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他打断我,转了个身,以背相对,背影是倔强的坚持。
“说过负担不起。”我接道,还欲说,却听他冷笑,“你以为你能负担得起谁的?皇阿玛的?还是科尔沁王爷的?又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是牧……”
“住口。”我喝道,“牧仁对我,只是尊敬。五阿哥,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这个道理,想来你比我懂。更何况这无中生有的话,还是别讲为好。”
他愣住了,我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冷漠严厉。半晌,弘昼自嘲一笑,“皇阿玛最近为朝中年将军的事烦恼,看来也和公主有些关系。本想和公主聊聊,奈何公主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既如此,公主好走,恕爷不送。”手一伸,他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可我又不想走了,犹豫着拉不下脸面,一步一步挪至门前,还是忍不住转身道:“突然想起牧仁遣人说过,他和毓歆今儿上郊外骑马去了,横坚没事,叨扰五阿哥一盏茶不算过份吧?”
弘昼挑眉一笑,“上外头花亭吧,畅亮些。”
……
这花亭说起来是个小山亭,建在一个人为堆起的小山包上。顺着那条弯曲而上的台阶,一路种着些玉兰、金桂,都没到花期,只能看看叶子,发出来不久,绿而不肥,正是稚嫩的初期,生命还有无限可能。
一路行着,他一路回身,开始还不明白弘昼看什么,慢慢才发觉,他回身之处总是地势不平又或者转弯容易滑脚处,不由笑了,“用不着这么小心,我又不是深闺里长大的娇小姐,这石阶尽好走的,不用照顾我。”
他倒也不分辨,只是淡淡道:“开春后接二连三有人上折子参年羹尧,只怕今年不是一个平静年啊。”他沉吟着,我也不由收了脸上的余笑,突然就这么进入话题,气氛突然就凝重了。雍正三年当然不会平静,年家走上覆灭之路不过是其中之一,其他的,我更无法面对的是胤祀。
微微蹩眉,在他身后接口,“怎么今儿突然想起说这个?朝堂上的事,不是向来不让女人插手吗?”
说话间已到了亭中,地势高处视野开阔,时有春风拂来,煞是清爽怡人。下人早备了茶点小食,弘昼挥了挥手,“你们都在外头伺候吧,别在跟前杵着了。”
“喳”伺立的几个太监丫环齐声应着,鱼贯退出了亭子。
弘昼坐在石椅上,就手弹了弹袍角,“女人虽不能参政,但这朝堂上许多事情其实都被女人影响,爷今日这么一说,不过是想你明白自个儿的处境,年家势大,皇阿玛就算有心铲除,拔出萝卜带着泥,真连根拔了,只怕皇阿玛心上也不好受,何况……”他瞄了我一眼,继续道:“何况年贵妃毕竟是宠妃,如今膝下福惠阿哥又甚得宠爱。”
我有些怔愣,缓缓坐入椅中,年氏入门时,恰恰是宝儿离开那年。这十余年间,那拉氏与年氏一直陪在胤禛身边,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日积月累的亲情。有时胤禛坐在灯下写信,我知道他写给她们,我也能感觉他偶尔的挂念,有些东西不能去点破,因为有些东西谁都无法改变,就好象我爱他,但是我同样牵挂胤誐一样。这世间,毕竟不是只有爱情一种感情。
“你可想好如何自处?”弘昼见我没反应,追着问了一句。
“我?自处?”喃喃开口,“我只想做我自己罢了,至于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年家不论是兴盛还是势败,都与我没什么关联,皇上不论如何决定,都不过是论功行赏,或者论罪行惩。”
“呵呵”弘昼笑着打断我,这笑中颇为无奈,“若果真如此,事情自然简单得多,可这皇家,无功不行,功太高也不行。假如最后年家势败,世人不说他倚势欺人、目无皇权,只说你妖媚惑主,残害功臣,到时候又如何?哪怕你不在乎,皇阿玛不在乎,这后宫诸人难道也不在乎?皇额娘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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