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三个月后。许漫若提着煲好的汤准备出门时，袁宸还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频道，她刚想出声催促却看到袁宸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目光也随着他移到了屏幕上。“本台最新新闻，三个月前在上环广场发生的一宗蓄意谋杀案，真凶已经被警方抓获……”她看着电视荧幕里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惊恐的眼神狰狞地望着荧幕。许漫若惊呼一声，指着荧幕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卢……卢姗姗……？”袁宸关了电视站起身，将许漫若环在怀中，手掌摩挲着她的脸庞安抚她紊乱的情绪，说：“从她推欢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必将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许漫若甩了甩头，努力将刚才那个疯子的形象从脑海中清除。这哪里是她认识的卢姗姗，那个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怎会在数年之后沦为监下囚。“一步错，步步错。”袁宸看着许漫若露出痴痴的表情，俯下头在粉嫩的唇瓣上偷香，看着她羞红的脸庞，用两根指头轻轻一捏，亲昵地说道：“别想了，再不走，你熬了几个小时的汤就冷掉了。”“啊！”许漫若急急忙忙地换掉拖鞋，接过袁宸递来的羊毛外套披上，看着袁宸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将所有事情都做好，她心里浮起一丝甜蜜感。许漫若刚出门口就拨了宋欢喜的电话，却直到医院大厅才接到她的回CALL，许漫若将手里的汤煲递到袁宸手中，捂着一边耳朵走到角落里，说：“喂，欢喜，我到医院了。”宋欢喜刚从摄影棚里出来，化妆师替她整理头发，桌上摆着一份今日计划表。宋欢喜用手指划过纸张，声音显得略微疲惫，她微微侧过头，轻声说道：“若若，我现在还在电视台，节目刚刚录完，我待会就赶过去。”换完衣服刚刚走出电台，宋欢喜轻轻一扬手准备招一辆出租车，却没想到停在路旁的一辆豪华私家车开了过来。车窗一摇上来，露出赵永城的脸，宋欢喜脸色一变转身想走，却听到身后传来赵永城可恶的声音。“你说要给你考虑的时间，我可以等。不过，你母亲怕是没时间等了。”宋欢喜本想继续往前走，偏偏两腿如同注了铅块一般寸步难行，她缓缓地转过身直视赵永城，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病恶化了？”“医生说，最多一个月。”赵永城从车上下来，站到宋欢喜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宋欢喜有些厌恶这样的目光，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爸周末出狱，他想见她一面。”赵永城神色微怔，突然朗声大笑，脸上的神色迅速从愠怒变化到平静，他直视宋欢喜的眼睛，柔声说道：“可以，只要你愿意跟我去做亲子鉴定。”“我不会是你的女儿！”宋欢喜双手藏在衣袖中悄悄捏成拳头，神色坚毅地望着赵永城。“周末之前，我会给你答复。”赵永城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宋欢喜手中，指着最下面的那个号码说道：“到时候打这个电话，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宋欢喜将名片放到包里，退走几步站到路旁扬手招车，赵永城走到她旁边，说：“让我的司机送你去吧。”“不用，我命贱坐不了这么好的车。”宋欢喜钻进出租车里再也不看赵永城一眼，赵永城立在原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微微愣神。宋欢喜赶到医院时，许漫若刚从病房里出来，看着她面色苍白就赶忙拉着她朝水房走，边走边说：“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不开心。你可别这个脸色进去，不然他看了也跟着不开心。”“他今天怎么样了？”宋欢喜心里一软，努力摆脱赵永城给她带来的坏情绪，她接过许漫若手中的汤煲，低头细致地洗涮着。“还是没知觉。”许漫若递上纸巾，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她拉过宋欢喜的手将汤煲盖子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说：“他自己倒还是乐呵呵的，医生明明说心态很重要，只要坚持做物理治疗就可以恢复。”“就算没恢复，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宋欢喜低下头，眼眶中似乎泛起了泪光，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咧起嘴角扬起笑容。“电视台新开了一档综艺节目，我接了下来。这几天要忙着拍宣传片，可能过来医院的时间会少一些，真是麻烦你们夫妻了。”许漫若心态地握着好友的手，微微用力收紧，嗔怒地说道：“说什么呢，以前我麻烦你的时候还少了么？”“答应做你的伴娘，再也没想过你婚礼的那一天，我竟然会没法出席。”宋欢喜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起那一日病房中的陈煦终于苏醒过来，想起他握着自己的手无声地凝望自己，她的心里竟然浮起一丝恐惧。如果，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如果，不是这个人陪自己走下半生的路。“我当你的伴娘就好，袁宸说，陈煦最近情绪有些低沉。他好像觉得自己这样……”许漫若话到嘴边，却犹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我知道。”宋欢喜略略点头，忽然桀然一笑，说：“他昨天和我提了分手。”看着好友的笑容，明明如此沉重的事情却让许漫若松了一口气，她吐了吐舌头惊异地说道：“他终于憋不住了，你怎么回答他的？”“我说，这辈子还没有一个男的敢甩了我，我让他老实给我呆着，等着我甩他的那天。”宋欢喜一想起陈煦当时忐忑中又带着一点小欣喜的模样，心头一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若若，你说，陈煦会是一个好丈夫吗？”回到病房刚刚推门而入，就听到陈煦的声音：“哇，美丽的白雪公主和皇后来了。”宋欢喜坐到病床边，取过桌子上的小刀，一边削苹果一边浅笑着说道：“皇后的毒苹果，你要吃吗？”“还是给白雪公主吧，我们要按照剧本走啊。”陈煦眼里划过一丝神伤，却又努力微笑不让她看见。“既然欢喜来了，我和若若就先回家了。你们两个人继续在这贫吧，兴许可以编一个节目上春晚。”袁宸站起身拉过娇妻就想往外走，好不容易有个天朗气清的周末，他不想浪费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宋欢喜一刀将苹果切成了两半，一半递给许漫若，一半递到陈煦的手中。柳眉轻挑，无声地强迫他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袁宸向来是一个沉默的行动派，许漫若的苹果才咬了第一口，两人就消失了。宋欢喜将陈煦腿上的毛毯往上拉到腰际，却听到陈煦闷声说道：“拉不拉起来都一样，反正我也感觉不到冷。”“我看着冷。”宋欢喜心里堵得难受，呛声一句却得不到陈煦的回应，她抬起头看着陈煦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为了阻止这些伤人的话说出口，她继续说道：“今天赵永城来找，说乔贞可能等不到月底了。”“他还坚持找你做鉴定？”陈煦伸出手，将宋欢喜的一缕发丝放到手心中。“嗯。”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陈煦拉过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略略安心，说：“他说，只要我肯去做鉴定，他就同意我带爸爸去见她最后一面。”“你怕吗？”这没来由的一句，说得极其温柔。“我一定是爸爸的女儿，不管怎样，我还是姓宋。”宋欢喜将头埋在陈煦的胸前，任由他的手抚摸自己的长发，坚毅地说道。“既然相信，就不要害怕。一纸鉴定，改变不了你自己的心。而且，我也相信你是伯父的女儿。”那个要求他绝不许背叛他女儿的强势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现状，还会不会允许他和他的女儿在一起？宋奇恩出狱那日，许漫若本想陪着宋欢喜去，却被她断然拒绝。她比通知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就那样默然地站在监狱大门对面的街道上，盯着那个冷冰冰的地方足足一个小时。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父亲走出来时候的场景，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形成一层光晕，父亲神采奕然地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可今天却是一个阴天，宋奇恩提着一个褪色的旅行包从里面走出来。宋欢喜迎了上去接过包，另一只手挽着父亲的胳膊，却听到他“咦”了一声，沉声问道：“陈煦呢？”宋欢喜脑海中千丝万缕的闪过很多种回答，最终她放弃了说谎的念头，低下头囔囔地说道：“他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您今天出狱，我在家里准备了柚子水，进门之前先洒点在身上。”“他怎么了？”宋奇恩听到女儿言辞中的闪烁，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笃定地问道。宋欢喜不敢再有隐瞒，只能将事实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看到宋奇恩越来越冷峻的面容，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但仍旧补了一句：“医生说，只要坚持做复健就可以重新站起来。”“这些事，以后再说。”宋奇恩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她现在怎么样？”“他？”“我是说，你母亲现在的病？”“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最多能熬到这个月底。我已经和赵永城说好，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翠明山。”宋欢喜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父亲出狱的喜悦在努力掩盖这点瑕疵。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陈煦此刻能够陪在自己身边，那她的快乐就不会还有缺陷。次日，翠明山。宋欢喜本来有想过赵永城和父亲会面时，会是怎样激烈的局面。却不想两人只是点头示意之后，赵永城就起身离开病房。宋奇恩目送着仇人的背影，转过头对着宋欢喜，轻轻一笑，说：“他也老了。”从门口到病床，只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宋奇恩却走的极其缓慢。宋欢喜看着父亲举步维艰的模样，喉头竟有些哽咽，她默默地垂手立在一旁。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小贞……”宋奇恩轻声地呼唤着病榻上沉睡的女人，看着她行将枯朽的面容，他伸出手想触碰却又迟疑之后缩了回去。心率器上的曲线还在此起彼伏的跳动，滴滴的声音充斥着寂静的病房，乔贞的羽睫微微颤动，最终保持着半眯的状态，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奇……恩……？”宋奇恩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些青涩的表情，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说：“是我，是我。”“奇……恩……”她瘦如竹节的手指努力抬起，宋奇恩握在手中轻轻放下，为她盖好被子，说：“对……对不起……对不起……”他伸手擦拭她眼角滑出的泪珠，一如多年前一样想为她理理乱发，却发现三千烦恼丝只换来一顶薄薄的帽子。他心里涌出一丝酸楚，声音中流露出悲伤，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乔贞努力想撑起身子，宋奇恩一见，赶忙弯下腰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她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偏偏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传进宋欢喜的耳朵里。她说：“欢喜……欢喜，她……是……你的……女儿……”宋奇恩眼眶中泛起泪光，他伸手拂过乔贞瘦削的脸颊，温柔地说道：“我知道，她是我们的女儿。”乔贞葬礼的那天，也是亲子鉴定结果报告出来的那一日，赵永城在葬礼上没说过一句话。许漫若一直好奇地将视线停留在宋奇恩和赵永城，却发现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乔贞下葬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宋欢喜眼角滑出一滴眼泪，她紧紧挽着好友的手以此给她支持的力量，却又看宋欢喜浅浅的笑了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回家途中，宋奇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袁宸一如既往沉默地开着车，许漫若陪着宋欢喜坐在后座，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陈煦的事情，伯父怎么说？”“和一个正常父亲说的一样。”宋欢喜看着父亲的背影，想到陈煦，这个话题更加的沉重。“那你打算怎么办？”许漫若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情之路好比一条康庄大道，而好友，似乎不仅仅是独木桥，而是一条荆棘丛生的悬崖绳索。“实在不行，背着陈煦，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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