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画面谈不上凄惨，反而有点搞笑。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作俱佳声情并茂，还是没有血缘的儿媳。微凉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季文庆、季如瑾、唐睿，还有佣人和工作人员，傅侑林带来的人。都在默默地看她表演，各怀心思。
“你们看看她，老太太平时是怎么待她的，心头肉啊！现在人去了，她连滴眼泪都没流，铁石心肠。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还能对谁好，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白虎星！”
陈雨希越骂越起劲，她是长辈，微凉不好直接和她动手。彼此的视线对上，她勾了下唇冷笑，笑得别有用意。此情此景之下显得颇为诡异，一下子就唬住了哭闹不休的中年妇女，呆怔地望着她。
“姐……”唐睿不放心，昨天在灵堂的反常现象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
傅侑林正准备上去拉住她的手，却听她说道：“伯母这般伤心，小心腹中麟儿。高龄孕妇本就危险，您这样大悲大痛，小心得不偿失。”
“你这个……”
“我太太说得很对，伯母，请节哀。”
陈雨希僵在那里，准备好的骂词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可以仗着大肚子撒泼，家里人会默认这种行为，傅家那位可不会。见他出声警告，季文庆也觉得戏该收尾了，上去象征性地劝了几句。
微凉转身离去，察觉到他紧跟其后，她故意放慢步子等他跟上来。
他也完全可以立马追上她，可是并没有，仍旧保持不紧不慢的距离跟着，十足有耐心。最后还是她心里挠得慌，止住步子转过身。
只见傅侑林双手抄兜，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笑意盈盈看着她。一脸的慵懒散漫，有点像《无间道》里梁朝伟的笑容。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停他也停，就这么看着。
“你平时不是最喜欢亦步亦趋吗，赶也赶不走。现在怎么不跟了？”话音里难免有撒娇的意味。
他挑了一下眉，双手一摊：“傅太太不需要安静吗？往往这时候都会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你又不开口说需要我，到底是需要冷静还是需要我，你不说我不好做决定。”
“……”
当她没问，无聊地瞪他一眼，转回身继续自己的脚步。他这才笑着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追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瞥见他跟过来，她避开让他扑了个空。他也不恼，勾了勾唇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
总算是握住了，他摸了摸下巴，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你这是在生气？可我思来想去，没得罪傅太太啊？噢，你把伯母给你受的气都撒到我身上了吧。不好意思动她一个孕妇，只好拿老公撒气。”
微凉尝试甩开他，没得逞，嘟了下嘴。“撒气没有，撒娇有。傅先生不是常说我缺少小女人该有的特质吗，什么柔弱的，可爱的，作啊那些。”
“作可算不得小女人，”他一副难以苟同的语气，“我可没看出来你在撒娇。杀气腾腾的，给你一把刀你可以创立个门派出来。”
她睨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加快脚步。傅侑林在风里笑了笑，忽而捧住她的脸颊亲了又亲。“让你扮柔弱你就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用正常的招数，非要这么独树一帜。”
“怎样，哭哭啼啼喊哥哥。”她捋开他的手，摸着脸蹙眉：“别动不动就捧女人的脸，换成普通的红颜知己，脸上的粉起码三斤。你这么又是捧又是亲的，妆都花了。”
他先一愣再笑，稍抬眉：“你是找到机会就怼我呢，既损了我，又夸了自己。”
她淡淡地哼笑一声：“随便傅先生怎么想咯，毕竟知己太多，也不是个个都浓妆艳抹。”
他忽然收了笑容不再和他打趣，微凉还以为他生气了，一抬头跌进他明净深幽的眸子里。傅侑林默默不语看着她，正色道：“傅太太是发自内心想笑，还是强迫自己笑？”
被他这么一问她都愣了，“什么意思，强迫什么，当然是自己想笑。”
“那还难受吗，心里还堵不堵？”他又问。
“还好……吧，你干嘛这么严肃。”
虽然心口还是像堵了棉花，但谈不上难过。当然，也不可能会开心。
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怎么她刚刚看到陈雨希作天作地的样子就笑了。就是觉得人活着很假，都是做戏给人看。只不过看一会还好，一直看演的人不累，她都累。
“我只是觉得，”她缓缓开口，“季家的别墅再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奶奶在那里可以称之为家，她不在了我还回去干什么。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突然就变成了陌生的地方，一时之间没适应。”
傅侑林搂着她，脸上噙着笑意。“你回去收拾下东西，往后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别回去，不必勉强自己。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今年是我们搬了家第一次过年，得好好庆祝。对了，你今天能收拾好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哪，还有惊喜等着我？”
“带你去散散心，罗明月说要让你把心里的压力都释放出来。”随后又听他小有好奇地问起：“奶奶的照片怎么了，刚才你表情那么怪。”
“她老人家很少拍照片，除去全家福几乎不拍照。有次季如瑾得了个什么奖，伯母奖励她一台单反，趁着新鲜劲给家里每个人都拍了照。也就那次，冲出来效果还可以，她就拿相框裱了起来放桌上了。”
她自然是不会把上一世的事情扯出来讲，跟他说的这些也是事实，几句话带过就算。
“昨天灵堂的呢，是证件照？”
“是的，我以为今天墓碑会同步。这儿躺着我的父母、师傅、奶奶，半个家的家人都在这了。伯母说得对，我克得他们家无宁日，以后不住一起了说不定好日子就来了。”
她嘲弄地笑了一下，“在这之前我一度怀疑父母的死不简单，调查的人杳无音讯。现在知情的人去世了，季贝儿肯定也知道什么，疯了。而我居然不是季家的人，还有查的必要吗？原本踌躇满志想查个水落石出，一下子戛然而止，终究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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