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吃了窝头和咸菜疙瘩的消息,像一阵风刮进军营,西风卫的人很快知道了。
赵靖用了两个窝头,半个咸菜疙瘩,还喝了一碗菜叶粥。和赵靖一同蹲在地上用饭的兵士自觉地离赵靖远了一些,赵靖身边只有郭同,但这不妨碍兵士们关注赵靖。
赵靖用完了饭,自己把碗送到厨房,并礼貌的给伙头兵拱了拱手,伙头兵惊地差点没站稳。
赵靖回到中军大帐,白先生动都没动,梁彪也依然还在盯着登记的士兵。
因为赵靖的一顿饭,来登记拖欠饷银的兵士越来越多。梁彪看着一张张写满名字和饷银的纸,眉头紧皱。
“爷,已经登记的加起来已经八千两银子,两千多斤粮食。这才登记了三百多个人。”
赵靖眸子缩了一缩,唇角微微抽动。
“黄二郎,毛小军,你们多带几个人,带上纸张,下到堡城,一个堡城一个堡城问,若你哥哥回来,让你哥哥和你一起。两天时间,我要知道西风卫被拖欠多少饷银和粮食。”
黄二郎毛小军兴奋地作揖,两个人吆喝一帮相好的兵士,拿着纸张笔墨,从中军大帐开始,往下面的所城、堡城分散。
如果说开始他们怀疑赵靖和王传吉有交情,那么,因为赵靖吃窝头咸菜,兵士们不再怀疑。能和他们这些普通兵士一样蹲着吃完了窝头咸菜疙瘩的人,怎么可能是王传吉一伙的。
有人自觉地开始四处宣传,说中军大帐里来了皇上的儿子,这次是真来帮他们讨回饷银的。
黄大郎接回老婆孩子,听黄老头说了家里的情况后,立刻来到卫所,他毕竟在卫所时间长,且还有一帮同袍,有了黄大郎的参与,登记的事情进展更加顺利。
赵靖端坐在中军大帐,他就是要将这西风卫搅个天翻地覆。他这边把水搅浑了,吴达在太原的暗访就会顺利些。起初他还听从白先生的劝说,从太原镇开始,但是西风客栈的一把火染让他改变了主意,就从西风卫开始。
刚过午时,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进了中军大帐。
“下官任安平,西风卫副指挥使,叩见九殿下。”
赵靖看着任安平,他已经看了西风卫的将官名单,这个任安平正是副指挥使,而且在黄大郎口中,原本几年前任安平就要升任指挥使,但王传吉做手段,自己上去了。
且郭同调查的,这个任安平在军中颇有些威望。王传吉和任安平两人从来都不对付,这次任安平不在中军大营,全因为被王传吉派去西风卫最西边的堡城下里堡整顿军务,一去就是半年。
下里堡屯兵不到200人,平时没有军务可言,只是屯田。王传吉就是把任安平发配到下里堡,让他去种田。
“任将军请起。下里堡军务已完成?”
任安平擦了额上的汗,讪讪地回道。
“不敢劳殿下过问,下里堡没什么军务,只有屯田,那里196名兵士寻常就是耕田。”
“任将军的父亲任季老将军可好?听大伯父说,任老将军是先锋队的?”
任安平闻言,立刻站起身,脸上万分恭敬。
“是,家父曾是祁王账下的先锋营一员,曾随祁王打到北戎王庭。当年祁王曾夸家父勇猛无敌。”
赵靖离坐,双手抱拳冲任安平行拱手礼。
“出门之前,大伯父有话,若见到任老将军,代他问好。”
任安平脸上表情渐渐落寞,虎目瞬间有泪。
“多谢祁王惦记,只是家父五年前已经故去。家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赵靖再次施礼。
“若此间事了,请带我去任老将军墓前拜祭。”
任安平拱手还礼。他又问了其他事后,话题转到赵靖今日的事情上。
“殿下欲如何发放拖欠饷银?西风卫被拖欠的饷银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这些年西风卫内务溃烂不堪,殿下能扭转过来吗?若再不扭转,西风卫可就名存实亡了。”
“任将军放心,我已让兵士们下去登记,等登记上来的拖欠银两和白先生这边的账务核对后,我定会发放饷银。”
任安平没进卫所大营就了解了,九殿下只带着十几个人进了西风卫,就这十几个人,哪来的银两。
任安平不相信地看着埋头查账的白先生,又看看大帐外来回登记的兵士,将信将疑。他不相信这个少不经事的少年皇子能一举扭转西风卫的乾坤。
西风卫在王传吉的把持下,已经一年不胜一年,而他,空有一腔报国情,却被王传吉压制,只能自保。
苦了的都是下边的兵士们,这些兵士都是世袭的军籍,离开卫所,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就像黄老汉一家,黄大郎黄二郎都是卫所兵士,他们一辈子不能离开卫所,一辈子都是兵士,就连他们的后代也是。
因为拖欠饷银,有些兵士家里揭不开锅,甚至有些人做起了抢劫的行当。他曾经向太原镇总兵反映,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这不,前去下里堡就是王传吉的报复。
“还请任将军帮忙。”
赵靖诚恳的向任安平抛出橄榄枝,在军队,能够得到有威望的人帮助,事半功倍。
任安平没想到,九殿下会如此谦恭,礼贤下士,一腔热血顿时让全身热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着九殿下,搏上一搏。
“末将听令。”
赵靖压低了声音,和任安平低低说了什么,任安平起初皱眉,接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任安平竟然握紧拳头,一脸激动。
白先生从如山的账本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靖,又低下头继续翻看账本。
任安平蹬蹬蹬跑出中军大帐,大帐外王传吉的亲信不知道大帐里面的情景,更不知道赵靖和任安平说了什么,让任安平这般兴奋的,肯定是对王指挥使不利的。
亲信万分心焦,他必须去找王指挥使,刚才见赵靖和郭同从偏厅出来,郭同提溜着伺候在偏厅的亲信,他就知道坏事了,可是他也不敢乱动,只能混在一众兵士里,暗中观察,现在任安平回来,还和赵靖嘀咕了半天,这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事,他得赶快把这事给王指挥使说说。
亲信悄悄后退,他想去王传吉家中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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