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要紧。就算是那种连曹叔都看不透的存在，也不会强到哪里去。难不成陆念情手下还能有十八楼的地仙？呵呵，以我们的实力，纵然有十八楼地仙亲至，一样可杀。不过，紫凌子竟然真的撤走了所有的楚军，此刻确证之后还是有些出人意料，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呢？”
灰袍人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不以为意：“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诈都无用处。那些燕军再怎么退，终究是有尽处，到时便是他们的死期。”
江晨瑜放下酒盏，轻笑道：“曹叔的话，我很是喜欢。兖州与辽州中间可还隔着半个玉祁雪原，我那三叔虽然和江忆染交好，想来关键问题上应该不会犯傻。那些燕军左右逃不出兖州，便是瓮中之鳖。”
灰袍人云淡风轻：“那殿下不知准备什么时候对兖州城中那些残余动手呢。”
江晨瑜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今夜月明，堪可杀人。”
“那正好。”灰袍人搓了搓手，“凉师兄也快到了，他带来了化血神刀，想来斩杀紫凌子不会太麻烦。”
江晨瑜眼睛一亮。
化血神刀的威名他可是早有耳闻了。
原本因为被紫凌子趁隙夺去临淄三城的郁厉，到现在算是散得差不多了。
他心情大悦，桀骜而笑：“很好！那紫凌子虽说受了伤，毕竟是十五楼的地仙，垂死反扑起来还是有几分凶险的。不过，以凉叔的实力加上那化血神刀之威，一切便轻而易举了！”
灰袍人微笑：“此番斩杀紫凌子，既是立威，宣告我碧游岛彻底入世，更是告诉整个天下，殿下的背后是我碧游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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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临。
月朗照。
凌慕华一个人站在临淄城头，负手而立。
城墙上没有别人，只有一杆杆绣着“燕”字的旗子。
白日里的那一箭确实厉害，哪怕到现在他也没法完全根除伤势，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
但他心境反而更趋圆满。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有时候，修行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此刻的凌慕华，看起来只是静静站着，但实际上也在修行。
借月华疗伤。
当然，他本可以在皎月楼修行，那里还有他布置的阵法加以辅助。
来城头之上，只是一念之举。
道门很讲求感应。
性灵所至便是真。
凌慕华也是莫名觉得对手大概会在夜色中有所行动，才来到了城头。
等候，顺便修行。
结果。
总是那么巧。
又不是那么巧。
远处的原野上，真的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着一袭白衫，飘飘出尘，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是他背后所负，却是有些不协调。
那是一柄环状的奇刃，刃背是月白色的，在月光下就如同流动的一般，而刃身是猩红的血色，仿佛在血海中浸染过一样。
他看起来走得很慢，然则一步便似横跨数步。
缩地成寸。
非常普通却有用的遁术。
凌慕华的脸色有些凝重。
白衣人身上淡淡的杀意是一方面，其人十二楼的地仙境界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那柄奇刃，名头很大。
化血神刀。
碧游宫秘宝。
据说，曾有一名六重楼的地仙，倚仗此刀，跨境连斩两名九重楼地仙。
当然，消息是否属实已不可知。
但赫赫威名却是无法否认的。
其实，凌慕华倒是不在意化血神刀是否那么强大。
化血神刀再怎么诡异，终究只是外物。
成事在人。
凌慕华更在意的，是化血神刀所意味的事情。
化血神刀，是碧游岛绝不可能交给外人的秘宝。
如今，却出现在那白衣人身上。
只有一种可能。
那白衣人，便是碧游岛弟子。
凌慕华继续想。
莫非，白日里射出那一箭的灰袍人也是碧游岛上的存在？
竟然是碧游岛要和大燕作对？
可是，为什么呢？
要知道，碧游岛远居海外，一直属于半出世半入世的状态。它并不像琅嬛宗那样完全与世隔绝，唯有像霍思邪那样的弃徒才能再世间行走。它出世，却并不排斥和外界的交集。当然，这种交集并不会太深，碧游岛基本上不会牵扯到俗世的争斗中。不过，也有例外。譬如李缨宁。但即使如此，在外人看来，李缨宁和江晨瑜的联系也纯粹是因为两情相悦，是李缨宁自己的感情所向，而并不牵扯到碧游岛本身的立场。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确实也没有看到碧游岛借由李缨宁向江晨瑜提供什么帮助。只是，这一切终究落于外人眼中，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便不为世人所明了。但现在看来，化血神刀既已现实，恐怕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明面上碧游岛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多，最突出的大概就是李缨宁。李缨宁在大楚是太子妃、蜀王妃，在碧游岛也是名列大弟子，两方皆有话语权。换句话说，能够让碧游岛出面来杀凌慕华，有极大可能便是碧游岛与江晨瑜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其实两方势力根本就已经到了同一条战线上。这般推下去，连带那场刺杀就应该都是江晨瑜的手笔了。如此，从原因到目的，倒也解释得清楚。
这样一来，凌慕华发觉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大楚太子，尽管他原本给的注意已经不少了。
要知道，凌慕华原先可没有将那场刺杀往江晨瑜身上去想。他固然知道江晨瑜正在北上途中，并且握有八部天龙这样一张王牌，但他并不觉得江晨瑜能够瞒过他在临淄有太多布置。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江晨瑜能调动的地仙境修行者数量之多、谋划布局之深厉，都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将来，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呐。
凌慕华苦笑着叹了口气，心情却还是放松的。
他望着渐近的白衣人，很是感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红尘之中，终究无人能脱身。
连碧游岛这样的存在，也还是选择了入世。
乱世，要来临了。
不。
乱世，已经来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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