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安摇头，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无事的话，切忌少出门，若出门也谨言慎行，如今，谁也不知道东越是何居心，且……刺杀你哥哥的幕后主使一直未曾查到……”
苏成安没有往下说，苏云月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浓浓的担忧。
其实，她心里明白，苏成安担忧的不止这一件事，她的婚事，苏云兰的婚事，全都是苏成安的担忧，可他们彼此都明白，这种担忧无济于事，皇权之下，他们无力违抗。
所以，与其问愿不愿意，甘不甘心，这种无济于事的话，倒不如避开不谈。
“爹爹莫要太过挂心，只要我们谨慎一些，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苏云月抛开这些烦躁，浅笑宽慰，如今尚书府在上京城风头太过，而西武侯府又是天业兵权的一枝独秀，他们如今已经被架在火上烤，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先前平静的生活了。
不，不对。
应该是说十三年前己亥之乱后，尚书府和西武侯府就注定会出事，只是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苏云月从聚贤阁出来往回走的时候，院子里忽然起了风，苏云月停住脚步，看着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垂柳，轻声道：“起风了……”
她声音轻的厉害，隐约又带着一丝感慨，墨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苏云月盯着那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垂柳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目光，一步一步朝着听月阁走去。
她隐约觉得，那些被隐藏在宁静和谐表现下的黑暗肮脏，因着这一场秋风，全都像雨后的春草一般，带着被压抑了一冬的火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
苏云泽回来的时候，再度去了听雨阁，将从西武侯府带回的消息告诉苏云月。
前日里，苏云月让苏云泽潜入西武侯府，目的便是为了让苏云泽劝说西武侯，让他主动向皇上妥协，以中毒和苏云泽、程瑞徽都留守上京城为由，请求皇上为他添加助力。
至于苏云泽和程瑞徽，为防止拓跋权误会，苏云月格外交代，让程啸上书时，以一颗爱子之心恳求陛下念在他征战多年，允许苏云泽和程瑞徽留在上京城，毕竟程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边城危险，朝不保夕，若程瑞徽再出了事，程家真的就断后了。
程啸听从了苏云泽的建议，第二天便让人上了书，如今虽尚未得到确切答复，但程啸既然主动将兵权让出去，拓跋权没有不接的道理。
再加上，拓跋晖那边她已经筹谋过，只要不出意外，拓跋晖都会是拓跋权最好的选择！
……
容琛这一|夜仍旧没有来，苏云月独坐在房间内绣婚服的时候，左眼忽然滴下一滴泪来，滚热的泪砸在手背上，有些许的灼烫感。
她有一瞬的愣神，心口一时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寂寥难过。
借着烛光，她盯着那滴泪看了许久，直到墨竹从外面走进来，她才回过神，也才听见沙沙沙地雨声。
“下雨了？”
“是，小姐。”墨竹走去关了窗户，不忘道：“刚下了一刻钟，起初是小雨，如今越下越大了。”
“哦……”苏云月应声，这才察觉到一丝凉意来，她心道，也是，明天就十月了，马上就入冬了，如何不冷呢？
她扯了扯嘴角极淡地笑了一下，低头将东西收拾起来，便在床上躺下了。
“小姐要睡了？”
墨竹关完窗户后，诧异地看向苏云月，毕竟如今才戌时，与平时相比，苏云月睡得委实早了些。
“嗯。”苏云月在床上躺下，捂好了被子，闭着眼睛道：“今夜下了雨，墨竹你就睡在外间吧。”苏云月话落顿了顿，道：“同我说说话也好。”
墨竹诧异地眨了下眼睛，随即垂了眼眸，恭顺道：“是，小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等到亥时的时候，已经能听到雨珠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冷清，格外吵闹，一声一声，“砰砰砰”好似砸在苏云月心上似的，咋的她心焦气躁，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墨竹……”
黑暗中，苏云月轻唤了一声，或许是骨子里的那些信任，她觉得她不睡，墨竹肯定也不会睡。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墨竹便回应了她。
“小姐，奴婢在。”
“墨竹，我们说说话吧。”
“好。”
苏云月睁开眼，在昏暗中看着头顶的床幔，轻声道：“墨竹，你说上京城下了大雨，东越的使者是不是要在路上耽搁一段时间？”
“或许。”墨竹答的谨慎，她的声音像极了这雨夜，微凉而宁静，沉稳而平淡。
“我记得在门中时，大教习蹭说起过夏侯岷，此人邪肆淫掠，手段很辣，虽是东越皇后之子，但因其母后并不受东越皇帝的喜欢，他也一直未被立为太子。而且……”墨竹顿了一下，继续道：“大教习还说过，东越皇帝最喜欢是儿子是他宠妃生的夏侯萧，夏侯岷虽然正统，但名声不好，夏侯萧是宠妃之子，心思诡谲，难以捉摸，且此人并不以权压人，在东越风评极好，极受东越少女的喜欢。”
苏云月一直知道水胤然送过来的人不会差，却不成想墨竹知道的警示这般好，她心下有惊喜，于黑暗中侧过脸望着躺在屏风外的墨竹道：“在门中训练时，很辛苦吧？”
墨竹正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梁柱，闻言身子蓦然一僵，声音都带了几分不自在。
“还好。”
她听见苏云月的轻笑声，是那种很温柔，很温暖的笑，她知道，苏云月是在心疼她。
黑暗中，墨竹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道：“其实我们都很感谢大教习，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如果没有大教习，没有门主，我们说不定早就饿死了，是大教习和门主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也因为如此，我才能来到小姐面前。”
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最初的收留。
苏云月无声地笑了，原来水胤然还挺善良的，看来，她以后有必要好好给他送些银子，只不过，他离开上京城也太久了吧？
久到苏云月都记不得他到底是何时走的了……
只是，南疆少女都已经出现在了上京城，水胤然他……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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