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偷听的朱雀闻言，不禁啧啧一声叹。
不愧是章骞的亲儿子，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硝石追回银两便悉数奉上，追不回，那吕国只有跟银子说拜拜。但若章韶光追回硝石暗地里运回京中明面上却说没追回，那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不就成真了？
反正是在大祁的国土上，吕国人能耐我何？
甄姬柔媚的声音又响起：“如公子所言，今日我来淮是受太子之托却也不是硝石的事。硝石被劫有章公子处理，我们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淮南鱼龙混杂，我吕国与祁国商贸上又有往来，为避免诸如此类事伤了两国和气，太子便命我呈上一道折子托国舅爷转交给祁皇。公子，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折子？”
“韶光愚钝还请甄首领明示。”章韶光作揖，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甄姬魅惑一笑：“太子想立座监易司于南街，时时监管码头货船往来，以护商人利益。”
话落章韶光明显一惊，廊下偷听的朱雀也不忍心下一惊。
自祁国老皇帝厌战签下息战条约时也允了开通淮南码头与各国通商，祁国虽战力薄弱，但好在茶叶布匹质量上乘加上十年前从后唐夺下的华安山金矿产出的黄金打造的金饰深受各国权贵夫人喜爱，淮南码头自开通之际，便收益喜人，成为填充祁国国库重要财源之一。
吕国趁着硝石被劫打着监管贸易的由头立座监易司于南街，其中好处远不如捞码头进出项的油水那么简单。
只见章韶光镇静一番笑道：“他国于大祁国土上建司向来无先例，想必皇上不会轻易答应，首领大可不必太自信。”
甄姬看了眼嫣红木槿笑了笑：“淮南春色美不胜收，听说花神祭也是美轮美奂，我们吕国今年可是来了不少人观景，住得离公子不远。若国舅爷念公子周全，使劲浑身解数也是要说服皇帝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落，章韶光脸上愠色尽显，吕国当真卑鄙，竟拿自己的安危逼父亲屈服。
但向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章骞选择和吕国合作，有好处便有坏处。
章骞借吕国之手清除朝中拓新派余孽，满朝之上无一人敢反驳他的言论，如此权势之大，老皇帝就是忌惮也无可奈何。
但吕国也不是白给章骞做事，他们只不过是想借章骞之手管制整个祁国。
这些章韶光明白。他知道父亲的初衷只是想借吕国之力扩展势力，但也只是借借，并无将祁国拱手与人之意。他生在祁国长在祁国身体流淌的是祁国的血，怎会容忍别国随意践踏国土。
在章韶光看来，祁国易主可以，但绝不允许他国凌驾之上受其辖制。
他的脸色极难看，却还是平复语气对着身边护卫道：“长林，送客。”
甄姬笑得得意，笑声惊起木槿树上黄鹂飞起。
待她身影消失于廊角，章韶光心中压抑的情绪才爆发，只见他攥紧拳头狠狠向身旁青石茶几案砸去。
“砰”的一声狭长茶几案碎成两截，尘砾飞扬。
骨节处一滴滴鲜血流出，他才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目睹这些，朱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章韶光面对国土将被侵占怒意难忍，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同情不起他来，因为，他是章家人。
“章公子这是怎么了？”朱雀假装刚梳洗完撞见他爆发的模样，紧张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尘砾飞扬间她梳着云鬓走来，章韶光见了恢复往常模样，只是眸子里仍没笑意。
他低头看向她的眸子认真道：“你可觉得我是坏人？”
朱雀摇摇头，但内心却摇头又点头，你当然是坏人，因为你是坏人的儿子，坏人的儿子怎么会是好人？
章韶光看了眼春日碧空中缓缓道：“我倒觉得我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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