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也不过是在帐篷里摆了一桌酒席，同陈言两个吃了半夜而已。
陈言态度谨慎，并没有立刻示好，也没有即刻收下他的贿赂，但日子久了，难免有所动摇，走得也近了很多。
楚怡含跟宋岭支始终冷眼旁观，又过五日，西疆再度袭击大营，第二次甚至砍下了板桥的粗绳，陈言带着骑兵杀了出去。
那一战已算凶险，楚怡含忙晕了头，第二日直睡到傍晚，醒来后还喜迎一波“全军将士的好感度”，似乎大家都以为她终于累昏过去了。
而从那之后，郑智也突然开始参与起中军大帐的议事。
于此同时，京城之中，一封烙印着紧急军务的消息传到了宋子修手中。
从边关到京城时间紧张，宋子修收到的消息已经不算最新了，但信中的内容还是让他心头一沉。
“楚怡含……”宋子修皱起眉头，眼底阴郁可见。
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王爷，楚怡含医术高超，边关那种地方，本就是死伤巨大，楚怡含的到来必然会引起一些注意，王爷何必动怒呢？”
宋子修冷笑，眼眸暗了暗，“她若只是引起注意便罢了，却偏偏已有深孚众望之势，有她在，宋岭支便是如虎添翼！”
“那王爷的意思？”
宋子修沉默，手中握着信纸片刻，曾经种种都在眼前一晃而过。
曾经他不屑一顾的痴女，如今竟也有成了他心腹大患的一天。边关，那般刀光剑影，时时刻刻与危险相伴的地方，她一介女儿身，竟然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他逼迫宋岭支出战，本是想在边关挫他锐气，宋岭支受伤，他只恨不得他死在沙场！但却偏偏又被楚怡含救了回去。
宋岭支可恨，曾经一心追逐着他，现在却对他不屑一顾的楚怡含……更可恨！
“杀了。”
管家猛然一惊，“杀了？！万一被陛下知道……”
“陛下不会知道，”宋子修目光阴鸷，冷冷钉在管家身上，“只要楚怡含死了，要杀宋岭支，轻而易举。”
霍去病何等勇武，不过被一支流矢取了性命。
战场之上，什么意外没有？可楚怡含的存在，却偏偏将这种意外杜绝，他决不允许有人阻挡他的前路！
……
“入秋时节，雨水多了，这里靠近荒漠，入夜更加湿冷，光靠我的药根本不够，”军帐之外，楚怡含愁眉紧锁，仰望着北方的山头，“……我得出去一趟。”
宋岭支双目微阖，正思索着今日西疆频繁在城下游走的原因，乍听此话，不由看了过去，“去哪儿？”
“去采摘一些草药，熬御寒汤，”楚怡含对宋岭支眨了眨眼，“就出去两三天。”
“不行。”宋岭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楚怡含早有准备，转身正对着他，“我有暗部保护，大不了你还可以多派几个人跟着我嘛，怕什么？”
“军营里最安全，”众目睽睽之下，他才能放心，宋岭支深深地看着她，“这里也不安全。”
这话有些矛盾。
楚怡含垂眉思索，须臾明白过来，略回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你是怕他背后使坏？”
这几日，郑智已经不在他们面前晃悠了。在军帐里讨论事情的时候，陈言也常有与风宁相背的言论。
风宁是宋岭支的心腹，陈言反驳他，便是在反驳宋岭支。
陈言总是抱着谄媚的假笑在一旁推波助澜，屡屡拱火，暗中怂恿陈言与宋岭支针锋相对，今晨便是如此。
那时楚怡含正在后方整理自己的药具，侧耳就听将风宁说：“西疆在增兵。”
宋岭支回道：“熬了这么久，猛虎也该出闸了。让将士们准备好，马上就有一场恶战。”
陈言大声道：“王爷，我们非要被动迎敌吗？既然知道对方在增兵，为什么我们不能主动出击！”
“是啊王爷，”郑智站在陈言这一边，“打仗可不就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如趁乱打散他们的阵势，也震一震军心不好吗？”
“你们说得倒是简单，主动出击须得用命来填，”风宁冷哼，“再说对方增兵并非只在一路，我们如何择敌？对方若是设下埋伏，我们如何撤退？明知敌人在故意钓着我们还要咬他们的饵，不是正中下怀？”
陈言拍案，怒视着他，“那难道就这么一直被动挨打，难道就可以不死人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郑智幽幽一叹：“风宁将军，难道你以为王爷跟你一样，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你说什么？！”风宁大怒。
陈言嘲讽，“难道监军说错了？”
风宁怒不可遏，当即就跟陈言差点打起来，还是宋岭支他们给摁住了。
“既让兵部侍郎觉得主动出击好，倒也不是不行，”宋岭支黑着脸，仿佛被两人激怒，“那就请兵部侍郎以身作则，带人打一打先锋吧！”
郑智一惊，他可没有这个意思，就要拒绝之时，陈言却大声吼道：“打就打！监军大人，明日这头一阵就由我们来！我就不信了，难道西疆的跳梁小丑还真就杀不尽了！”
风宁怒笑道：“好啊，那我就等着看你们凯旋！”
话一说完，风宁与宋岭支同时甩袖离开，楚怡含尴尬地探了探头，瞧一瞧郑智僵住的脸，也低着头离开了。
“郑智身为兵部侍郎，却没亲自带过兵，这一战我会在后面关注，无暇顾及你，”宋岭支认真道，“你不能去。”
楚怡含听罢却笑，“可我觉得，正是要他自顾不暇的时候，我才是最安全的啊。放心吧，”楚怡含靠在他肩上，看着校场上疲惫不堪的将士，默了默，“王爷，这是战场。”
战场之上哪有绝对的安全？
宋岭支最终还是允了她。
翌日，大军整装待发，宋岭支在点将台上遥望军营出口。
楚怡含在暗部的护送下，缓缓离开了他的视野。
谁也没有发现，郑智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个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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