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都到了这份上，就是想不听也不可能。
林姑姑对她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恐惧，大声道：“大人，她不是应该避嫌的吗？这里有仵作验尸官！”
大理寺卿稍显迟疑，董国相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验尸官年纪已经大了，天命在即，毕竟有所疏忽，又或许迫于一些生活上的压力，连这么明显的伤痕都未曾看见，换个人瞧瞧，倒也无妨。”
验尸官不敢说话，嘴上的胡子颤了颤，小心翼翼看向林姑姑。
林姑姑脸都青了，怛拢的情绪也并不高涨，他阴沉沉地凝视着蹲着的“楚涵”，神色晦暗。
“即便如此，也不该是这位楚姑娘，”天色变幻，仿佛就要打霜了，冷风灌入公堂，宋岭支拢拢袖子，“大人，即便大理寺的仵作年老体衰不堪重用，那也不该让原告的朋友来验尸吧。”
“没错，”怛拢此次反应迅速，“大人，大理寺可还有其他的仵作？”
大理寺卿为难道：“这……大理寺原不常开公堂，断结各地承报案件，现下只有这一位验尸官。”
楚怡含站起身，神色凉凉地睨了眼宋岭支，然后道：“相爷，即便没有验尸，这尸身上的痕迹也可断定此女并非死于董小芸之手了。”
董国相脸色一松，正要开口，谁知宋岭支再次半路杀出，似笑非笑道：“在下以为不然。即便此女受过凌虐，然而其死因还未落下结论，谁知不是最初就受了必死的重伤？”
“胡言乱语！”董国相终于忍不住了，气势一沉，拍案而起，怒斥道：“此乃诡变！”
怛拢抿了下唇，眼神诡暗，也站起身，拱了拱手，“相爷莫要生气，我这朋友惯与常人不同，但我觉得，他说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不是吗？如今死因尚未明确，安能妄下定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怡含，“楚姑娘的话，也并不是金科玉律，不是吗？”
董国相沉沉冷笑，“既然如此，那此时也未有证据能够证明人就是死在我女儿手里，本相看今日这公堂也继续不下去了，索性改日，等大理寺卿找到了合适的仵作，再行升堂不迟！”
“如此，也可。”怛拢也退一步，不敢逼得太紧。
林姑姑不甘心，却被怛拢一眼盯了回去，只好作罢。
楚怡含的目光在宋岭支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相爷，时间已经不早，不如我们先带小芸回去。她并不是犯人，想来，是可以回家等消息的吧？”
“自然可以。”大理寺卿颔首，这并不破坏规矩，但他紧接着又道：“不过相爷，大王子，下次公堂会审，两位还是不必一同过来了。这里毕竟是大理寺。”
大理寺，执掌刑罚律例，乃是国之体统。
今日他且让步，但相对的，也希望两人给他面子，不要闹得太过分。
董国相哼了一声，“这劳什子公堂，你当本相愿意来？小芸，走了！”
大理寺卿摇头苦笑，复又看向怛拢。
怛拢有些犹豫，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宋岭支，道：“可以。不过此时事关我母妃安危，我不好过来，但我这朋友必须来。”
大理寺卿皱眉，那厢国相就要提步走人，一听这话，立时停下，回头冷笑道：“好啊，既然如此，那下次本相也让楚涵姑娘一同过来。毕竟此事事关我女儿安危。”
旋即国相甩袖就走。
楚怡含拉着董小芸，未曾回头，亦快步追了上去。
公堂对峙草草结束，大理寺内的眼线很快就将消息传了出去，林姑姑盛势而来，却灰溜溜地回了华清宫，后事暂且如何尚且不知。
且说宋岭支，一出大理寺就听怛拢嘴里骂了句粗话，他那风度翩翩的贵胄王孙气质被败坏了个一塌糊涂。
无论是谁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被猪队友的烂操作弄得下不来台，只怕都恨不得在心里骂上两句。
骂过之后，怛拢就一把按住宋岭支的肩膀，叹气道：“这次多亏了你，否则……”
否则华清宫故意杀人栽赃嫁祸的事情，没准就藏不住了。
宋岭支平静地看着他，“大王子不如想想，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那验尸官显然是被事先买通了，却不料碰着楚怡含这么个高手，他们离开之后，大理寺卿一定会想办法去查验尸官办事不利的原因，那可不是年老体衰可以蒙混过去的。
除此之外，那樱桃之死也需要想个办法遮掩过去。
怛拢原本想用樱桃对付相府，他有西疆王的支持，西疆王对国相府早就看不惯了。只要有一个导火索点燃，西疆王一定会不遗余力将国相府搞垮。
谁知这回却险些弄得自己引火烧身，一想到这里，他就又忍不住对林姑姑咬牙切齿一番。
这办的什么事？
不过，幸好他这次明智地带上了“楚岭”。
下一次升堂最少也在两天之后，他还有两天时候可以补这个窟窿，纵然不能将樱桃的死完全扣在董小芸身上，也要让她付出一定的代价。
打定主意，怛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董小芸已经承认了打人的事情，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脱身，倒是你……”
他口风一转，忧心忡忡道：“此番为我得罪了国相，怕是不妙啊。”
马车外人声鼎沸，宋岭支一手搭着膝盖，侧头看了眼长街上的流水马龙，微微一笑。
“是不太妙，所以还有劳大王子庇护了。”
马车安静下来，驶向大王子府。
回到相府，楚怡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董小芸回到娉婷阁说话，“先前你在尸体旁边，我让你看的东西可都看清楚了？”
董小芸点头，出发前往大理寺之前，楚怡含特地交代她观察尸体的特征，她也看得很清楚。
“指甲有破损，喉咙肿大，手腕朝外扭曲，胸口左肋下凹陷，肋骨多半断了几根。”
“果然如此，”楚怡含微微皱眉，“竟然用这么残酷的方法来嫁祸你……他们要对付的恐怕不是你，而是相府。”
董国相必然也看了出来，否则不会满脸凝重。
楚怡含思忖半晌，“你现下不容出门，午后我进宫一趟，恐怕有些事情，要宫里的人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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