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芸触犯宫规,这几日便不能再轻易入宫,楚怡含进去之后常常能看见大姑姑亲自来门口迎接。
楚怡含日复一日地给王后治病,眼见王后气色越来越好,她也并不急。
过了没几日,郓城之中忽然盛传一则王室隐秘:西疆王后卧病在床原是因为有人下毒,毒在发肤,御医查之不出,极为玄妙。怛影王子出征关外,其实就是为了寻医问药,方才寻得神医楚氏,施术回天。
这则传言的冒头直至华清宫,也隐约暗寓着王室之内的相府倾轧,东宫之争,乃至于西疆王的昏庸无能。
自己的王后被人下毒,而他却常年不觉,还将刘氏宠得天上有地下无。
再经过上次王后在花园摔倒,刘氏也在现场,以及刘氏的华清宫中竟除了宫女被虐杀之事,谣言愈发甚嚣尘上,短短数日,弹劾刘氏的奏折就如雪花般飞进长生殿,砸得西疆王头昏眼花。
楚怡含知道,时机到了。
她从王宫出来,疲惫地走进国相府,董小芸留意她的状况,忧心忡忡问:“你怎么了?”
楚怡含笑了下,眼如点漆,秀气的指尖沿着茶杯杯口绕了一圈,顿了顿,才道:“王后已经救了过来,再过几日,情况便能稳定,之后便是换个普通的大夫也可以了。”
“这是好事啊,”董小芸惊喜地坐在她身边,柔软的手臂抱上她胳膊,“你怎么不开心呢?”
“开心?”楚怡含看她一眼,苦笑道:“我算算时间,只要救了王后,接下来就该回去了才是。只是看如今这西疆的朝堂,怛影王子正忙得几日不见影子,恐怕是很难吧?”
这几日传言甚嚣尘上,清和氏正联合御史针对华清宫,现下怛影正占上风,必然会将所有时间都放在打压怛拢势力之上,以报上次案件的亏,怎么会有时间送她离开呢?
楚怡含愁眉苦脸,也是情有可缘。
董小芸心疼地看着她,半晌后,扶她起来,一齐去床边坐着,“楚姑娘,你这是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去,除非你们的国家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我知道,”楚怡含看着窗外的月色,屋檐下垂着一点晶莹,今日温度格外的冷,“但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董小芸想起上次她跑出公堂的样子,心下一软,无奈道:“楚姑娘,怛影还会去边关的,你放心,只是……”
她犹豫道,“只怕到时候,你未必会希望他履行承诺。”
“怎么会呢?”楚怡含回头,凤眸又是不解又是期待,“如果她能够履行承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他如果去了边关,那必然是就意味着两国再次开战。”董小芸不得不提醒他,“你的夫君,那位声名显赫的摄政王就会腹背受敌。”
楚怡含已经不止一次听见“腹背受敌”这个词,她总觉得这个词还有些其它的意思,并不单单是指宋岭支面对的内有外患。
“我相信他,如果……如果到时候他面临两难,我也不会让他为难的。”
这话决绝又冷静,董小芸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偏执笃定,心下微惊,“楚姑娘,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
“他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除了他,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值得我喜欢。”
为了她,宋岭支甚至就带着那么几个人就来到了敌国的都城,此举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楚怡含往床里缩,有点冷,她把被子掀开,冲董小芸笑了一笑,“你们西疆的王孙公子,没有哪个比得上他。”
她说得信誓旦旦,眸中光彩熠熠,满足中待着几分炫耀,仿佛她说的便是无人可以辩驳的真理。
董小芸不曾体会过她的幸福,但却艳羡这样的感觉。
她也躺了上去,隔了许久,忽然道:“宋岭支位高权重,你们的皇帝不会容他一直坐大。而像他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余生尊荣,则必然会下场凄惨。”
楚怡含眨了眨眼睛,阴云遮住了月光,琉璃瓦被黑暗寸寸爬上,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也逐渐消失了。
楚怡含眼里的光芒暗了下来,她微收紧了手指,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他战功赫赫,民望非同一般,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但我听说,你们的皇帝,已经打算削夺他的兵权,”董小芸转过头,神色晦暗,目光灼灼,“你就没有想过,这场战争为什么刚好爆发,又为什么偏偏是宋岭支前去边境城,又为什么……我们的刺客,竟让能够进入边境城刺杀他吗?”
噼噼啪啪。
房顶冷不丁传来凌乱错杂的敲击声。
窗户边砸下白花花的冰块,汹涌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逼近。
楚怡含看向窗户,一块手指大小的冰块洞穿窗纱,砸在梳妆台上。
下冰雹了。
“宋岭支很厉害,他的名声传遍九州,可以凭一己之力就将你们的整个皇室都压得喘不过气,动动手指就能登上至尊宝座,”董小芸敛眸,声音僵冷,“若是半年以前,西疆自然不敢动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轰的一声,楚怡含猛地想到了什么,却被骇得头皮发麻,整个人从头寒到脚,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被冻得忘了反应。
她睁大眼睛,宋曜、宋子修的面孔在面前一闪而逝,一时清晰一时迷蒙。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她不信!
宋曜、宋子修……当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有什么不一样?”楚怡含努力镇定下来,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被褥里,嘴唇一颤,“小芸儿,你说清楚。”
“他很厉害,有他在,西疆就永远不能将手伸进北方腹地。其实这些事情并不难打听,你若是去问怛影,他也不会隐瞒你。”
董小芸转身,听着冰雹噼里啪啦的撞击声,用力闭上眼,“只是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她知道,她知道楚怡含一直想在她这里打听什么,这是人之常情。
她还是很感激楚怡含,谢谢她让自己在那片草原上尽情策马,感谢她为她辩护,洗脱罪名。
“睡吧。”
楚怡含却彻夜未眠。
冰雹不知何时停下,第二日,相府地面一片冷白。
午后,郓城四处流传着一则崭新却骇人的谣言:天降寒冰,国之不祥,时有妖孽,作祟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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