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黎明的长陵苑，恢复了静谧。
染白跟随三千，一步一个脚印，却不敢出声。
“小白，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同我说话吗？”三千转过身子，嫣然一笑，梨涡旋转，那对清澈透亮的葡萄眼儿，倒映出昆仑山的光影。
染白听后，捂着红红的眼眶，欲言又止。
他可以说什么？那一颗颗心头血，仿佛从他的胸腔流淌出去，疼痛得无法呼吸。他的阿千姐姐，怎么会如此孤独，好像行走的虞渊。
“小白，千万别爱上我。”三千叹道。
语罢，染白蓦然抬眼，眸光柔弱，带有受伤。
有时候，他觉得阿千姐姐和家主即白莲城主染玉一样温柔无心。哪有这样，一面劝他放弃爱恋，一面将他视若珍宝。
“小白，你太年轻。”三千浅笑道，渐行渐远。
“阿千姐姐，你才三万岁！”染白歇斯底里地吼道。
像，真像，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云阙换了魂魄，附在染白身上，归来之后继续爱着她。可惜，她的眼泪，证明她特错大错了。
罢了罢了，还有许多无关风月的大事，等着她呢。
她伸出玉葱素手，牵起染白，出了长陵苑，随即松开。
瓦当寨，悬挂白灯笼，扬起招魂幡。无论男男女女，披着一身孝衣，或悲伤或迷茫或惊慌，前往忠义堂，拜祭赵老太君。
据说，赵老太君今早自缢前，卧房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赵老太君是认输了还是后悔了？”三千喃喃道。
然而，忠义堂发生争执，无法回答三千的思考。
十七位姨娘，分为两派，争夺当家权力。
应二姨娘身怀六甲不足两月，获得六姨娘、七姨娘、八姨娘、九姨娘、十姨娘、十一姨娘的支持。佟十八姨娘身怀六甲已经六月有余，小腹尖尖，疑似男婴，则是被十二姨娘、十三姨娘、十四姨娘、十五姨娘、十六姨娘、十七姨娘推上台面。
剩余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尚未直接表态。
“阿千姐姐，我们似乎将齐光公子遗忘了。”染白掐了传语诀，悄声道，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桃花眼一如既往地纯净通透。
三千听后，笑而不语，抬手指了指眼前的乱局。
应二姨娘平日里最瞧不起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这范氏姐妹花，背地里没少嚼舌根子骂道狐狸精。如今，放下身段，将她们从瓜子脸、狐狸眼、直线鼻，夸赞到花瓣唇，教染白忍不住偷笑。
“阿千姐姐，应二姨娘争个瓦当寨有什么意思。你昨夜不是示范了如何抵抗诅咒么。只要照葫芦画瓢，就可以逃出瓦当寨。也许，百年之后，诅咒会自动消除的。”染白掐了传语诀，感到疑惑不解。
“赵老太君培养了十八位继承者。”三千轻声道。
话音刚落，三姨娘在犹犹豫豫之间，走进应二姨娘的队伍。
佟十八姨娘着急起来，索性也不伪装成单纯善良的模样，附在四姨娘的耳畔，老老实实地告知应二姨娘平时干的缺德事即可。
不到一盏茶功夫，只剩下五姨娘，抚摸小腹，怯怯懦懦。
“我也怀孕了。”五姨娘低声道，不敢抬头。
于是，两派分成三派。第一派以应二姨娘为首，六姨娘、七姨娘、八姨娘附和。第二派由佟十八姨娘主导，十五姨娘、十六姨娘、十七姨娘随后。第三派刚才成立，范五姨娘任由三姨娘和四姨娘做主，试图拉拢九姨娘、十姨娘、十一姨娘、十二姨娘、十三姨娘、十四姨娘。
有趣的是，朱十四姨娘晕倒，被诊断有孕。朱十四姨娘这边，加入十二姨娘、十三姨娘，划拨出第四派。尔后，王九姨娘呕吐，也被恭喜有孕。十姨娘、十一姨娘立即站队，组成第五派。
染白左瞧瞧右瞧瞧，完全看不明白。
不是说瓦当寨难以孕育子嗣吗？佟十八姨娘、应二姨娘、范五姨娘、朱十四姨娘、王九姨娘相继怀了孩子，给瓦当寨带来希望。赵老太君若是泉下有知，岂不欣喜若狂。
可惜，当牛头马面使劲拽住赵老太君的魂魄时，不必仔细观察，染白都能瞧出她的悔恨。凡界有句俗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染白认为，赵老太君终于悔恨，不是坏事。
“小白，买间屋舍住下。”三千轻声道。
染白大概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却也欢欢喜喜。
出了忠义堂，染白负责逛集市，三千则是掏银子。染白在买东西方面同云阙不一样。染白挑选家具，注重实用性和舒适度。
屋舍不大，三间卧房两间茅厕一间厅堂一间厨房。
茅厕与厨房忒小，仅容得下一人。厅堂的面积只是茅厕与厨房的累加，恰巧安置一张四仙桌、一只六角花几。
“阿千姐姐，我们真的不需要寻找齐光公子吗？”染白问道。
“他被丁级邪灵抓走，且看他如何逃生。”三千低声笑道。
一个月后，染白边认真聆听三千讲述的话本子，边随意打探瓦当寨的趣闻。啊啊啊，六姨娘、七姨娘、八姨娘竟然也怀孕了。
两个月后，染白开始研究插花。
阿千姐姐用膳时，总会留意六角花几插的素心梅花。
结果，邻居家的少妇，刚从长陵苑归来，眼角发黑，唇瓣干涩，应是消耗过多情欲。不过，她瞧起来精神奕奕，特意告知染白，十五姨娘、十六姨娘、十七姨娘居然怀孕了。
卧槽，照这么推演下去，十七位姨娘都要生孩子。
瓦当寨的诅咒，这算是被阿千姐姐无心破解吗？
三个月后，三姨娘、四姨娘、十姨娘、十一姨娘、十二姨娘、十三姨娘传出怀孕的好消息，继而带动瓦当寨生孩子的热潮。
整个瓦当寨的女人都在怀孕，简直太不可思议。
诅咒被暂停，被圈养在长陵苑的男丁也感到轻松。
某日晚膳，三千烧了叫花鸡配新鲜河草，温热梅子酿，备上樱桃山楂，外加佛跳墙、鸡髓笋、牛肉鲞。
嗷嗷，染白目前最爱佛跳墙。
糖心鲍鱼、凤梨海参、白鲨鱼唇、幼鹿蹄筋、车螯肉柱、金丝鱼翅、象牙蚌肉、蜘蛛鱼胶、鹌鹑蛋、火腿肉、猪排骨、净冬笋、杏鲍菇、菊花菇、野松茸、羊肚菌、雪竹荪、绍兴酒，啧啧，十八食材，十八鲜美，掀开盖在坛口的荷叶的那一刻，那浓郁荤香，佛闻了也会跳墙。
可是，染白瞧着三千没有胃口，将佛跳墙皆让给他。
他原本吃得开开心心，猛然间灵光乍现，就放下筷子。
“小白，不会是忧伤我也会怀孕吧？我可以跟谁怀孕，总不可能是染玉公子。那也太看得起他了。”三千调笑道。
染白连忙，随手拈起一颗樱桃山楂，感觉心底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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