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没再追问，却笑了笑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住宗人府客院？再说，你好像也不是今天才到的。”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宗人府，也要敢住呀。本来，从武昌出来都好好的，上次来了一趟京城，住了次宗人府，离开就有人知道我是谁了。再住一次，那些人都知道我在京城干什么了。”朱孟炤噘着嘴一脸委屈。心里却是说了句‘对不住了，宗人府里各位。’
“此话可不能乱说。”朱高炽摇了摇头。
“我明白，就是怕了。”朱孟炤委屈的说，看了眼朱高炽，不太情愿的继续道：“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肯定不敢来京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几天就悄悄回去。谁知昨晚遇到孟爟……”
朱高炽‘哼’了一声，“不遇到他，你还就不来认罪了？”
朱孟炤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心存侥幸嘛。”
“明白了，这是《皇明祖训》抄的不够。”朱高炽随口说了句，接着对殿外道：“范勇。”
“奴在。”殿门外匆匆走进一位中年太监。
“带景陵郡王去偏殿，再准备笔墨纸砚，一本《皇明祖训》，他要抄书。”朱高炽吩咐道。
“是。”范勇行了个礼，又对着朱孟炤行了个礼，小声道：“郡王殿下，请跟奴走吧。”
朱孟炤看着朱高炽小心的问：“那，要抄几遍？”
朱高炽叹气，“这可是你自愿抄的，本就不是什么处罚，你想抄几遍。”
这就有些狠了，抄几遍不说，还抄了白抄。朱孟炤暗叹一声，好在和小斓说明白了，就当练字吧。“是，孟炤，告退。”
“等等。”朱高炽好笑的看着他，“你这身打扮就不用换了。”
“啊？”这根树枝又重又不舒服，不让拿下来？过分了吧。朱孟炤哭丧着脸，回了一个字，“是。”
※
武英殿内，朱棣停了手上的事，听朱高炽说完，又沉默了半晌，问：“你怎么看？”
“回父皇，如果孟炤所言不虚，那儿臣之前的猜测，可能不太对。之前，儿臣觉得那些乱臣贼子，是想通过孟炤得到楚王叔的支持，来达到谋反的目的。但现在发现，首先，他们好像不在意楚王叔手上的兵权；其次，孟炤玩心重，行事可以用胡作非为来形容，若是立他为首，可能难堪大任，但似乎，他们也不在意这点。”朱高炽说着停了停，看了眼朱棣的神色。
朱棣面无表情，等他下文。
朱高炽继续道：“所以，儿臣觉得，是不是那些人想以孟炤假冒……长房堂兄，以他的名义作乱？但，那位年纪与儿臣相仿，而孟炤反而与文奎接近。”
朱棣看着他不出声，朱高炽又停了下来。
片刻，朱棣问：“所以，你觉得在苏州的并不是允炆，而是文奎？关于那份苏州有‘大疫’的密折，指的也是文奎？从苏州始，到整个大明天下？你觉得这天下，有那么多人要反朕？”
朱高炽感觉到朱棣隐隐的怒气，冷静了一下，缓缓道：“回父皇，儿臣觉得文奎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有人想用孟炤假冒。儿臣猜测文奎恐已遭不测，若是孟炤不愿，只怕也会走上这条路。不过，文奎离京那年七岁，与朝堂并无联系，更谈不上威信。”
“十年过后加一年，万家团圆祭祖先？”朱棣缓缓念了一句，片刻又问：“我案桌上的密折，孟炤怎么会看到？”
朱高炽想了很久，只能摇头，“儿臣不知。”
朱棣叹口气，翻起手边的奏折，过了会问：“那小子在干吗？”
朱高炽笑了笑，“回父皇。前几日，他向儿臣抱怨遭人逼迫，因此儿臣召他进京暂避。而且，之前给过他惩戒，所以现在还在儿臣宫中罚抄祖训。”
“他会好好抄？”朱棣皱起眉。
“父皇，这次让范勇看着，他又没带侍从、护卫，怎么也得抄点东西出来。”朱高炽笑着回道。
朱棣不耐烦的说：“别老留他在宫中，你不怕带坏你儿子，我还怕。”
“是。”朱高炽暗笑。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楚王要来主持祭扫的事，既然他要把世子带来，那就让孟爟回去吧。还有，孟炤不来都来了，先留下也行，奉先殿清扫也需要人手，你和楚王商量着，看看需不需要族中再叫几人来参与下？”
“是。”清扫奉先殿，并不是谁都能来做。这次，用了楚王父子三人，特别对孟炤而言，确实是有嘉奖的意思。这一年多，把他推出来当棋子，确实有些对不起他。现在父皇这样安排，朱高炽也为他高兴。
“对了，那小子怎么没住宗人府？”朱棣随口问道。
“他最近疑神疑鬼的，应是被人逼的怕了。”朱高炽仍是笑着回。
朱棣皱了皱眉，“宗人府？”
朱高炽见朱棣这个表情，怕他怀疑什么，忙回道：“一会，就让孟炤住回去。”
朱棣翻着奏折、写了几个字，头也没抬又随口问：“他身边有你的人吧？”
“回父皇，儿臣大致知道他的行踪。”朱高炽承认道。
“行吧，他住外头客栈。但不准透露身份、不准进宫，瞻基也不准去找他。”停了停补充道：“等他爹到了再说。”
“是。”朱高炽又暗笑起来。对瞻基，父皇是用情至深，孟炤横插一脚。所以，这醋吃的……
※
太子哥果然是菩萨心肠。
一笔一划还没写几个字，就中午了，没想到留了个中饭，就让自己走。不光抄书的事就这样算了，还允许在外面住客栈。临走说了句，无事不用进宫请安。哈，能有事吗？全京城还能再找出一个，比自己更闲的人？
就是有一个消息不太好，老爹要来京，太子哥不准自己离开。难道是，等正主来了再算账？这就非常不妙了。
朱孟炤扔了那根大树杈，晃悠晃悠的出了皇城。没想到，汉王府的陈释之，早就赶了辆车，在门口等他。
陈释之一礼到底，“殿下。”
朱孟炤不搭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陈释之并不觉尴尬，直起身顾自说道：“殿下忘了些东西，陈某替殿下送来。”说着，将马车留给朱孟炤，又施一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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