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忠顺王这位主公一发怒，诸位谋臣立刻各自跪地告饶。
那长史官也连说道：“王爷息怒，臣等只是想为王爷分忧，一时心切方才……”
忠顺王抬手打断了他的解释，而后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缓和了一下语气淡淡道：“我晓得你们都是忠心之人，不过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还是不要再说了！”
一方面肯定他们的忠心，另一方面却也说明了自己也需要对皇帝保持忠心，只不过这忠心是真是假、分量如何就不好说了。
众人一时被镇住，无话可说，忠顺王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会儿后便在静默中将诸人遣散。
然后兜头回到后院，眼见到那颜色清丽、妩媚温柔的琪官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这琪官原叫做蒋玉菡，是个名伶，被忠顺王揽入府中后，就在忠顺王组建的戏班里做小旦，平日虽也能出去，但大体还是没有自由。
其实便等若与王府签下了卖身契，若是忠顺王不肯放还他，那他就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蒋玉菡对此亦是心知肚明，故而对于霸道的忠顺王他便是心中有异，也只能是顺其心意，随机答应。
蒋玉菡有貌有才，为人伶俐会说话，向来是很讨人喜欢的，只是忠顺王今日心情不佳，蒋玉菡并不巧言令色，反倒让他又有些不耐。
只是没有发作，挥挥手也让他下去了。
而蒋玉菡离开后心里却想道，我原是这京畿名伶，得忠顺王相召进入王府，哪想到这一入宫门深似海。
他虽是戏子，但毕竟也是个男子，心里头对于这种圈禁一般的养法也有些屈辱之感。
而若是能安安稳稳这样下去，忍一忍也就罢了，偏生那忠顺王喜怒无常，对他又是占有欲极强，近来蒋玉菡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热度已经在逐渐消退，这令他有些担忧。
以前还想过他会不会将自己放还回去，但在听说了一些事例过后，就觉得这怕是痴心妄想，还不如自己想方设法先离开。
他与那北静王水溶交好，心里第一的想法便是要去投奔他。
只是想来这忠顺王作为天子胞弟，不管是地位权势都在北静王之上，而且忠顺王爷向来是骄奢跋扈，若是知道他去找了北静王，怕是反倒会给北静王带去牵连祸事。
想到这儿蒋玉菡心里复又冷静下来，慢慢息了这离开的心思。
便是北静王也招惹不得的人，自己又如何能够冒犯他？
想要从这儿脱离出去，说到底不过是个妄想罢了。
只是这种念头一旦滋生了，那便像是杂草一般，任凭心里怎么压抑住，也无法阻挡其生长延续。
……
顺天府再次就薛蟠的案子开堂，却还将此事对外开放，允许百姓旁观，以及薛蟠的家里人出席。
不过并没有给薛蟠这边诉讼的机会，因为开堂不过是陈述案情、然后直接宣布审判结果罢了。
在这些天，薛蟠没少再遭受棍棒折腾，虽然得到了李昭的提前保证，但是对这呆霸王来说，如此情势还是叫他有些难以忍受，自是免不了对贾雨村又是一番责骂。
而贾雨村一方面是因为得到了命令自然也舍得下手，另一方面也是被他骂得心头恼火，这于公于私都轻饶不了他。
反正他心里面也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不管薛蟠是什么结果，自己这边肯定是讨不了好的，注定是要被牺牲了。
如今尊崇皇命也就是唯一一条路，那就是寄望于这次被打下去之后还有希望将来能够起复。
何况这对于贾雨村自身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进京赶考之前他就吃过苦头，在入主顺天府之前也是从应天府的位子上下来，经历了低谷才有了现在的高峰。
那么再来一个起伏又何尝不可呢？
不过这次薛家这边薛姨妈并没有过来，并不是因为知道了结果，而恰恰是因为对于结果的忐忑无法接受，所以才无法过来。
来的是二房的薛蝌，主要是知道一下消息之后再回去通知薛姨妈。
而等到审判结果出来，薛蝌先是一脸茫然，然后想到了自己过来之前，李昭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里面倒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对于李昭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那是父亲的救命恩人。
而李昭显然也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这次提前跟他这边打好了招呼，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
所以这时候知道了结果反倒不是十分意外，但是接下去要怎么和婶婶说呢？
薛蝌一时间感到十分头疼，而外界对这个顺天府的审判结果却颇有争议，这争议的主因，当然还是因为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起码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天子最多就是教训一下，也是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但是最后还是会将薛蟠放出来。
但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人认为这会是贾雨村自己的想法，若说他是为了掩盖或者弥补自己当初的错误，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将薛蟠抓起来。
如今这般，只有可能是得到了皇帝的命令。
“天子果然是个狠人！”
“嘘……”
市井间关于此事的讨论也越来越多，重点自然是放在那薛家大郎作为“国舅爷”，竟然能被皇帝这样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大家也不会去深究薛蟠这流放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坏事儿，因为薛家的根基实际上就在金陵，他回去反倒是如鱼得水。
而且要知道，当初他离开金陵的时候，是因为人命官司，当时是等于灰溜溜的跑掉的。
但是现在再回去，哪怕是流放，可薛家如今出了一个贵人，“黛安芬”的生意也在慢慢回馈到金陵这边来，他的风光甚至比当初更甚。
说不得到了那里还会有不少人来讨好他，与他方便。
不过皇帝“大义灭亲”的口号一喊出来，再加上事实俱在，还是让人感觉到他的决心。
其实舆论这东西很好带节奏，尤其是在当前这时代，李昭在掌握了朝政大权的情况下，想要让外界舆论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根本就是随心所欲。
基本上就是他想要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这种情况下，首先是贾雨村等人自己不会站出来说什么，李昭自己自然更不可能说，于是在外界看起来，就是他们推测的那个样子。
“靖宇兄，觉得天子此次，究竟是为何目的。”
“这……”
在一座茶馆中，两个便装打扮的中年男子对坐而饮，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不自觉也想着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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