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假模假样
“饮三盏酒对他不会有任何伤害，”肆申回头对一脸疑惑的杨燊说，为了让后者彻底放心，他补充道：“他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是那个我们熟悉的公子。”他拍了拍杨燊的肩膀——一次同生共死的战斗已拉近了他们的关系，“你们去休息吧，我守着无忌公子。”
杨燊想说他留下守护无忌公子，让肆申休息，到嘴边的话被肆申的眼神逼了回去。他郑重地点点头，招呼两个少年，出去了。肆申坐在案几旁，眼睛盯着案几上的一盏油灯，耳旁回响着魏无忌的鼾声，眉头却皱了起来。
尽管魏无忌的心智成熟程度远超同龄人，仍稍显稚嫩和浮躁。对秦军的胜利，对晋鄙的压制，令他对局势的估计和预测过于乐观。而这种乐观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让今天的努力付之东流。肆申所忧虑的正是这件事。他的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眼睛眯起来，又睁开。然后，他做了一件滑稽的事情——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案几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晋鄙派杨副将请魏无忌去将军府，与他一同吃早饭。魏无忌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而且他处处从大魏的角度出发，以大局为重，认为既然晋鄙有意与他和解，主动向他示好，他理应不计较昨日的嫌隙。于是，魏无忌带着肆申、杨燊和两个少年跟着杨副将前往将军府。
将军府的台阶上只站着两名士卒，他们恭敬地冲魏无忌行礼，语气极尽谦卑。魏无忌心情大好，对他们回以友善的微笑。晋鄙一改常态，亲自迎出来，握住魏无忌的手腕，好像他们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好友。他一边对魏无忌嘘寒问暖，问他住得习惯吗，睡得好吗，一边命令仆从端上早饭。
早饭十分简单，甚至可以用粗茶淡饭形容。晋鄙讪讪地笑着，解释说因为战争的缘故，生活物资匮乏，拿不出可口的饭食招待无忌公子，请他见谅。魏无忌不仅没有因此不悦，反而认为昨日对晋鄙的印象和评价大错特错——上将军晋鄙是一个与大魏将士、林城百姓同甘共苦的好将军。
肆申审慎地观察与魏无忌有说有笑的晋鄙，仿佛想看见他的心里。虽然他对晋鄙心存芥蒂，但无真凭实据之前，任他如何游说，魏无忌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他不相信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晋鄙的表演毫无破绽，他不禁怀疑晋鄙是不是一个例外。
吃过早饭，晋鄙问魏无忌是否愿意同他一起视察城防。魏无忌欣然答应。晋鄙与魏无忌骑在战马上，并驾齐驱，后面跟着肆申、杨燊、杨副将、赵副将等人，另外带了八名士卒。与其说魏无忌吸引了在街道两边休息的士卒，说晋鄙上将军更准确些。
经历了昨夜一站，魏无忌赢得守城将士的拥戴，但真正看清他容貌的人却少之又少。与之相比，林城的将士差不多全都认识晋鄙。此刻，他们看见晋鄙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心腹将领，目的地显然是西边的城墙。他们疑惑地凝望轻松淡然的上将军，猜测着他为什么突然现身。
不大会儿工夫，一行人便抵达城墙底下。早就有人将他们的行踪告之楼炎等人，楼炎、魏勇与三个将军安静地瞪着上将军。他们发现魏无忌的身影，不禁吃了一惊，彼此对望一眼，不得要领。
“末将参见上将军，参见无忌公子！”
“诸位将军辛苦了！”晋鄙走上前去，用和蔼的目光将每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楼将军，你的手指？”他故作惊讶和心痛地盯着楼炎缠着绷带的右手。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楼炎对晋鄙心有不满，但见到上将军亲临城墙，又体贴地垂询自己的伤势，心中的那道堤坝出现了裂缝。“末将谢上将军关心！”
晋鄙伤感地叹了口气，突然弯下腰对楼炎行了一礼。“本将军代大王，代林城的百姓谢过楼炎将军！”不待楼炎反应过来，他又转向魏勇等人。“本将军代大王，代林城的百姓谢过诸位将军！没有你们，本将军守不住林城！以后本将军还要仰赖诸位将军，望诸位将军助本将军一臂之力，我等齐心协力守卫林城，秦军休想再向前迈进半步！”
魏勇在晋鄙身边待得最久，对晋鄙的意见也最大。这个时候，他也不禁怀疑由于昨夜无忌公子与其的冲突，上将军担心无忌公子将他的行为告诉魏王，故而决心改变。同肆申一样，魏勇不认为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会彻底改变。不过，他同时觉得即便晋鄙只是做做样子，对提升将士们的信心和士气也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加上魏无忌带头冲锋陷阵，他忽然觉得胜利的天平正慢慢地倾向他们。
在这样的心理影响下，魏勇高声喊道：“末将誓死守卫林城，不使秦军踏前半步！”
楼炎等几个人随声附和。
“上将军威武，誓死守卫林城！上将军威武，誓死守卫林城！上将军威武，誓死守卫林城！”
杨副将振臂一呼，随行的八名士卒扯开嗓门喊起来。声音没有那么大，在清晨的空气却具有格外的穿透力。许多将士投来好奇的目光，认出晋鄙后，一阵感动。魏无忌很高兴，认为目前的态势和来林城之前他所设想的几无二致。他兴奋地握起拳头，全身的血液燥热起来。肆申静静地站在一旁，捏着下巴，冷眼旁观，疑惑犹如漫天的柳絮，弥漫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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