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朝颜，其实是……”元洛以为她吃醋欲解释，白裳打断了他。
她望着元洛，一字一顿道：“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你是我白裳的徒弟。”
往后千千万万年，世人永远不会知晓，高高在上的元洛神尊，曾与她这神界最声名狼藉的人有师徒关系。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即便没有朝颜一事，婚约更万万不能视为无物继续下去。
元洛抿着唇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似的，“徒弟”二字砸在他头上，差点没将他砸晕。
徒弟，是啊。
三千多年来，他几日都快忘记，眼前人曾是他师傅。
她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若神尊忘了，本座不介意他日向天策府借来轮回境一观。”白裳心底越发烦躁起来，“彼时，说谎与否，自有分辨。”
语罢，她又有些后悔，这三千年前这桩事，她记起了，没准元洛早当做糟粕给忘得干干净净。
能遭受飞升成仙，需抛却七情六欲，切断凡情，又岂会记得她这个便宜师傅呢？
“我信。”元洛眸光微闪，伸手欲抚白裳毛茸茸的头，被她躲开了去，心下像是被划过一道似的。
他站起身来，粲然一笑，望着白裳道：“师傅。”
白裳怔了怔，徒然觉得“师傅”两字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退却温润与冷冽，此刻浸满了悲伤与寂寞。
断云匕幻化入手，元洛将匕首搁在桌子上，起身朝大殿外走去，眼底冷寂一片。
那些被掩盖在过往中的秘密，终究是被揭开了。
白裳望着他的背影，心底越发沉重起来：“我……是不是说的话太重了？”
她吞咽不下桌上的食物，瞥见不远处已经被诉决碾碎的大日破厄金丹，药香弥漫，她跳了几下落在盘子里，啄了啄碎了药。
得赶紧恢复人身，速速离开此地才是。
眼下九阙不知去向，若九阙再打上北荒的主意，恐怕不妙。
将小盘大日破厄金丹吞下肚，她倒在桌子上抚了抚肚子，感受着药力蔓延入四肢百骸。
折腾得太久，她有些困，飞到床上趴着就睡着了。
月上中天，月华下床榻上的人渐渐幻化成一袭红衣的少女。
白裳迷迷糊糊中，只觉脸上似冰块有东西划过，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气，她难受的呻吟了声，掀开眼皮，就见元洛坐在床边。
月华洒落在他脸上，他痴迷又执拗的抚摸着她的脸，就像是在摩挲着珍宝，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涣散。
“你喝酒了？”白裳蹙眉。
话音刚落，元洛“嗯”了一声，“喝酒了。”
“醉了？”
“没醉。”
白裳欲起身，双手被元洛扣住拉过头顶，他附身凑过来，吻上她的唇，激烈得似猛兽一般，全然无平常谦谦君子模样。
“神尊……唔……你……”白裳被吓了一跳，挣扎着逃离越发浓郁的危险气息，心脏跳得极快。
可她堪堪恢复了人形，体内灵力不足，根本挣不脱元洛的桎梏。
鼻息间尽皆是酒香味儿，她挣扎不过，暗骂喝酒害人！
当日她喝酒在晁偕婚宴上强亲了元洛，这回报应来了，元洛喝醉酒生生还回来了！
元洛没亲多久，就退开了，深深望着她，指尖划过她的脸：“白姐姐，我不当你徒弟了……”
得了呼吸，白裳粗喘了几口气，闻言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直到元洛发酒疯，挣扎了两下依旧没挣脱手。
她翻了个白眼，低斥了声道：“放开！”
“不放，放了你又要丢下我走了。”元洛笑了声，“那时候，你说你会回来的，可你……一走就是三千年，还把我忘得彻彻底底。”
白裳想拿头撞开他，滚烫的液体落在她脸上，叫她愣怔了下，“你……”怎么哭了？
三千年前，她未置一词便丢下年少的元洛，身边又没个照顾的人。
也不知，那几年受了多少苦，才登上仙位。
谁知她会死在十方轩辕阵，凌光剖丹方才救了她，愣是将那几年的记忆忘得彻底。
此后，魂魄不稳，时常沉睡，身体恰似寒冰。
“我不要你走，”元洛像个小孩子似的，凑过来极快吻了下白裳的唇，“白姐姐，我不要你当师傅了。洛洛真的好喜欢你，我娶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白裳脸上又承接了几滴滚烫的泪水，被噎得胸口闷闷的，安抚道：“洛洛，或许你只是一时的感激，只是你想岔了。”
“我想天天亲白姐姐，天天抱着白姐姐的睡觉，想白姐姐只看着我一个人……”元洛松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鼻尖滴着她的，隔着薄纱般的月光，望着他道：“我见不得你跟别人的男人笑，见不得凌光跟你拉拉扯扯，听不得你说喜欢伏河分毫……我没有想岔。”
他似是要证明什么，便重新吻住白裳的唇，辗转反侧，就像是蹭心爱的玩具似的。
白裳被他的话震得发晕，呼吸急促起来，一把将元洛推开，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起身欲走，元洛从后面眼疾手快抱住她，低声哀求道：“你别走，我害怕。”
“放手！”
“那间破庙好黑，晚上好多老鼠，你走了，好多妖怪跑来欺负我……”元洛将头埋在她后背，低声道：“我好害怕，我一直在哪里等你回来……你的断云匕我好好收着，可是有一天它也不见了。”
“我努力修炼法术，追踪术找不到你的踪迹，他们都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我一直在找你，可你为什么……”他哽咽起来，语调越发悲伤：“你将我忘了，不要我了。”
白裳挣扎的手顿了顿，眼睛微微发热，轻声道：“对不起。”
“裳裳，叫我声洛洛。”
“洛洛。”白裳心尖似有什么松动了下，她抿了抿唇，察觉身后的人抱着自己又紧了紧，又唤了声：“洛洛……”
也罢，喝醉了，明日便不记得了。
她转身，捧着元洛的脸垂眸看了看，指尖抚上元洛的青丝，“洛洛。”
“我在。”元洛弯唇一笑，眼睛里似有星辰：“裳裳也爱我对不对？”
白裳愣了下，指腹抚摸着他的脸，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心尖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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