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音就一间茅草屋，院子里晒着干货，两边还养着不少兔子，挺肥。
入夜，重音就处理了一只兔子，炖汤款待白裳。
酒足饭饱之后，白裳摸着肚子躺在外头乘凉，忍不住问正在收拾东西的重音：“你怎么离开魔族的？”
“棠棠……”
“棠棣送你回来的？”白裳枕着头，啧啧了两声，“那家伙，还算有点儿没那么丧心病狂。”
话音刚落，白裳就想起韩则手里的外甥，脸色变了变。
近来将自己搞得一塌糊涂，还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这不还有个小外甥么？
她顿时又高兴起来，跟重音聊了聊天，抱着重音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等重音抱着兔子去集市上卖，她掐诀前往烟波渡。
烟波渡。
白裳坐在渡口，晃悠着双腿，远远就看到撑船的人，忍不住挑眉。
那人身着蓑衣，身姿挺拔似松柏，眉峰锐利似剑，眼神似有若无透着几丝嗜血的杀意，冷峻的面容镶着沉默。
撑着竹篙，戴着斗笠，似个普通的船夫。
“廉丘？”
等船靠岸，白裳站起来，打量依旧英武俊朗的人，即便穿上麻布衣衫也掩盖不住其威严。
廉丘蹙了蹙眉，懒得理会她：“要上船就上，不上船就算了。”
眼见廉丘撑船要走，白裳连忙跳上船，见他凶神恶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刚坐在船舷上，船舱里便有人掀开帘子出来，夏尤似万年之前一样，肤如白瓷，眸光温柔，唇角含笑似山花烂漫。
白裳愣了下，呼吸一窒，眼睛徒然有些酸涩：“夏尤……”
涑河被凌光收押，没曾想竟真想到办法将她身上那层皮给剥下来还给了夏尤。
那声姑姑，到底是没喊亏的。
“刚才就听见你在说话，我还以为听错了。”夏尤走过来，笑道：“这次，又想闯什么祸？”
白裳抓了抓头发，扯开话题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廉丘了，就算见了，我还以为你会离开烟波渡呢……”
彼时情势所逼，为救流光不得不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夏尤冲廉丘笑了笑道：“记得今天买点鱼回去，我们好熬鱼汤。”
廉丘“嗯”了一声，撑着竹篙轻轻笑了笑。
白裳在夏尤眼前晃了晃，将人拽着坐在船舷上，心底有些不自在：“他以前那样，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以为，就算他出来，你会很长时间都不理他的。”
“我在烟波渡撑了一万年的船，他为了我能废了九成法力回来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夏尤握住白裳的手，温柔一笑，望着她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能有什么放不下的。”
白裳怔了怔，倏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
是啊，廉丘与夏尤已经吃了太多苦，又何必再继续相互折磨。
夏尤，那一万年的船，到底是没白撑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烟波渡呢？或者去人间啊，你不会觉得烟波渡太苦了么？”
“习惯了，有他在，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夏尤眸光温柔，手指抚了抚肚子，“有时候我想，上天其实还是宽待我和他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一万多年，比我过的一万多年有意义得多，好像很多事情都看透了。”
“那要看我们自己，视为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夏尤挽了挽头发，低声笑道：“这时候，我只是选与我而言重要的那一方。”
白裳抿了抿唇，垂眸有些恍惚起来。
那么，对于她来说，又什么是重要的呢？
过去她为流光守着廉丘，那么现在呢？
北荒有莲悅和凌霄，就像是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卸掉了，空荡荡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那么元洛呢？对于她来说，他重要么？
下船进了魔界，白裳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坤之魔宫。
她索性幻化成麻雀绕着魔宫飞了几圈，好不容易在后院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落下屋檐就见韩则在院子里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正在逗那婴儿笑。
“算他还有点良心，没苛待十四姐的孩子。”
“乖骁骁，怎么一直哭啊，是不是饿了？”韩则轻轻拍了拍婴儿的后背，诱哄道：“乖啊宝贝，爹爹带你去吃饭啊。”
骁骁？韩骁。
白裳在瓦片上跳了跳，瞅着韩则将韩骁带给奶娘，那奶娘战战兢兢，简直快被吓哭了，抖抖索索给韩骁喂奶。
“还知道去人间找个奶娘，但看着，我也不想让我外甥变成个地地道道的小魔头。”
可惜，归澜国日渐式微，他日不知何种迹象，韩骁还是莫要交给宇文觉好了。
算了，带回北荒先养着，以后跟着她修仙算了。
等韩则带孩子，简直快十二个时辰不离身似的，就奶娘喂奶还脱个手，白裳站在瓦上都快睡着了。
都撑了个懒腰醒来，天色昏暗得不行，她连忙飞进房间里。
饶了一拳，韩则睡在床上，旁边有个精致摇篮，她幻化了人身，伸手将韩骁给抱了起来。
软趴趴的，像是瓷器一般易碎。
白裳没抱过孩子，生怕将人伤到，战战兢兢之下，就听背后一声“谁”，将白裳吓了一跳。
她暗叫不好，连忙松手将韩骁放好，直直朝门外跑去，脚底抹油残影一过，直直跑出了坤之魔宫。
在长街上粗喘了口气，“这韩则，可真是……”
身后韩则没追上来，白裳百无聊赖的在长街上晃了晃，没想出怎么将孩子偷出来。
“我现在抱都不会抱，那小孩子那么小，要是我抱坏了怎么办？”
她越想，脑子越疼。
走到渡口时，远远就见元落站在渡头，怀里抱着个孩子，用襁褓裹着。
那襁褓的颜色，正是今日韩则用来裹韩骁的襁褓么？
白裳微微一震，一阵小跑冲上去，觑见里头的孩子。
果不其然，正是韩骁。
她没来得及收敛，冲元洛一笑，旋即又僵了僵，别过头道：“谁要你帮我抢？”
元洛被她一笑缭乱了心神，心底久久晕染的阴霾消散了些，唇角微勾笑了笑道：“走吧，一会儿韩则追上来了。”
白裳率先跨上船，咬了咬唇，望着还在渡头不上船的元洛催促道：“还跟个木头似的站着干嘛？不是说怕韩骁追上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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